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我独自坐在沙发上隔着玻璃看那空中渐渐被乌云遮住的月光,显得一阵寂寥。
忍耐,是作为一个杀手的基本素质。
虽说是这样,但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目标却还未归位,我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焦急的,只是我能很好的去隐藏下去这种情绪。
任何浮于表面的东西都可能是假象,作为一个职业杀手的我来讲,哪怕连自己都不要过分的去相信,经验、直觉和信心,这种幼稚的心理变化,早就在我年少时的训练中,因为过于自信差点被野狼咬断一条腿的时候就被摒弃掉了。
如果不控制好自己那细微的心理变化,我随时都有可能在任务中由于过分依赖于这种固化的思维,而导致我会被对方击杀掉。
所以我不会过分的去信任自己的情感,我的眼里只有一种东西:目标。
以及对超出预计的结果,及时做出应变举动。
对当下时局的做出最完美的判断,才是我一直坚信的东西。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正当我打算起身给自己倒上一杯水喝的那一刻起,我听到了脚步声,目标回来了。
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雇主对我的要求,就静静等待着目标出现在眼前。
门前的人伫立在原地,黑暗中,那人身前闪出了一道手机的光芒,借着看去,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随着各种电流的声音启动,房间大厅内便灯光通明了起来,我知道:任务,开始了。
“嗯?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家客厅里,一身穿着肃杀之气黑色西装的陌生人,他并未展现出一丝恐惧,只是有些惊讶。
我拿起放置在茶几上装好消声器的手枪,对准他,示意坐到我面前。
在他走过来的同时,我注意到他的手机并没有关电,而且手指还放在上面。
我毫不留情的对着他的拇指开枪了,一击命中,随着一声惨叫,他的大拇指应声而飞,鲜血立即洒遍了价值不菲的木质地板上,我看着他冷冷道:“如果你想早些把事情解决的话,最好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过来,坐下!”
当然,不管他多么的配合我,他的下场只有一个,会死的很惨。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丝巾,包住了还在鲜血直流的断指,脸色发白的向我走来,同时嘴里还不停的说道:“是谁?不管是谁派你来的,我都出十倍价钱,给我杀回去。”
他话音刚落,我又朝他膝盖上开了一枪,继续道:“我刚才说过,如果你想把事情快点解决的话,就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过来,坐下。”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我知道他也是有意靠着声音来吸引别人的关注,不过,我会在意吗?
既然能进到这里淡定的和他对话,我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能够解决他的一切反抗,事实上,我在进这间屋子之前已经相继的解决好了我的潜在威胁,接下来只要按照雇主的要求让他死得惨点,我佣金的尾款就顺利到手了。
他踉踉跄跄的走到沙发前扶着边沿,并没有急着坐下,只是在冷冷的看着我,继而又轻声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天必死了是吧!”
我没有回答。
他强忍着痛,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在怀里摸索了起来,不一会,他抽出了一沓的支票单,然后又摸索了一下,转而对我说道:“可以帮我拿支笔过来吗,就在那张桌子上。”
我抬起枪对准他,但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因为我从他的眼神发现了一丝伤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有一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的想法,糟了,我的理智在犹豫,恐怕要失去控制。
我杀过太多人,见过太多人临死前那一刻看我的表情:不甘、后悔、愤怒、凄凉……
太多太多了。
我从来都不为所动,而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那本该扣动扳机的手指,像是被上帝给抓住了一样,死死的按不下去,只得叹了口气皱眉道:“都这时候了,你不会还想贿赂我吧,你知道规矩的,如果我收了定金还完成不成任务,也会被追杀。”
那人对我微笑着摇了下头,说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全是我咎由自取!”
说完后他又摇头叹了一声,继续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还是帮我把笔拿过来吧。”
我转身从桌上拿到一支钢笔递给他,然后看到了笔筒里插着一个裁纸刀,也顺进了袖口。
如果被子弹打碎膝盖,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疼痛感,即使对于受过专业训练的我来讲,都未必能够咬着牙不发出声音,借此来发泄转移注意力。
但他却做到了。
我站在茶几的对面,清楚的看到他在支票上写了一千万,这比我这单生意还要多十倍,我为钱杀人,看到这么一笔庞大的数字很难做到镇定自若,可是,如果拿了这笔钱,而放过他,恐怕我活不过二十四小时。
那人把支票撕下来递给我,说道:“这是一千万,楼上的保险柜大概还有几十万现金,密码是六个六,你能拿多少就尽管动手吧,我只有两个要求。”
我说:“讲!”
那人道:“第一,我需要知道谁杀了我,并不是为了要让自己死的明白点,而是我还有一些后顾之忧,需要用这笔钱来让你解决第二个要求。”
我摇头:“不可能,我的佣金里已经包括了,不会透露任何雇主的信息,再说,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订单。”
那人却黯悄然泪下,不过倒也没浪费时间,继续说了下去:“在我楼上书房内的桌子抽屉底部粘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在照片的背后有她现在的地址,请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替我保护好她,今晚过后我名下所有的财产肯定会被人瓜分掉,我的手下也必然会被清除。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她不出事就可以,这一千万足够你用上一段时间了,你只需帮我陪她到十八岁,等她可以领取信托基金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冷冷道:“不可能,我是杀手,不是保镖。”
可他却没有回答我,靠在了沙发上清喘着粗气,似乎又是在自言自语:“人活一世,无非名利,但作为一个男人要却要肩负起比这两个字更重要的东西:责任。”
我知道不能在耗下去了,否则,我会迷失掉作为一个杀手的本性,便甩出手里的裁纸刀,慢慢的走到他面前,他却突然哭了起来,就像个伤心的孩子:“我拥有了一切,却丢了那两个字。”
第一刀,我割断了他的手筋,鲜血立即喷涌而出。
第二刀,我割掉了他一只耳朵,我没有停止,第三刀、第四刀……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次,我第一次在杀人中带着情绪,感觉到似乎是在发泄一般,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疯狂的砍杀着,鲜血不但浸透了他的全身,更是染红了我身上那套纯黑色的西装。
可是他却没有死,还在微微的对着我笑。
我猛喘着粗气,惊讶的看着他,我被吓到了,第一次,我第一次在杀人的时候产生恐惧感。
他的眼神在示意我过去,而我,居然真的颤颤巍巍的过去了,看他用尽全力在努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我把耳朵贴了过去,便听见他用着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替我,抱抱她……”
“啾!”
从消声器里射出的子弹正中他的眉心,我不知道怎么了,今晚所有举动完全超乎寻常,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在颤抖。
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的,我把枪口抬起来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但那本该扣动扳机的手指,却再次像被上帝控制一样,迟迟的按不下去。
我丢掉了手里的枪,癫狂的跑去淋浴间,把凉水开到最大,衣服也顾不上脱的,拿起花洒就照着自己身体狂喷了起来。
身上的鲜血如溪水一般流进了下水道。
为什么我还要坚持做这种事,这样做除了在一点一点泯灭我的人性以外,究竟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我的本心也随着鲜血一起冲进了下水道。
待我从淋浴间出来的那一刻,我发现窗外的朝阳已经照射了进来。
又是一夜。
我光着身子从淋浴间出来,在这房间找起了衣服,过后,在恍惚之中,似乎是鬼使神差一般,我居然走到了书房。
书桌后,我把所有的抽屉都拔出来扔到地上,终于在最隐蔽的一个暗格里,发现那张被粘在底部的照片。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站在公园的滑梯前开心的笑着,脸颊两侧显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笑靥如花,那双如净水般清澈的双眸,似乎根本不像是这个污秽世界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把这张照片揣进了怀里的口袋,向门口走去。
看来,我们活的都不容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