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清晨。
徭役集中在府衙门口，点燃的火把，照亮了府衙的门口。
送行的大部分都是妇人，有的在叮嘱夫君，有的在给自己的儿子又仔细整理了一下包裹。
小朵将早上小叶特意做的包子塞给陈松：“陈大哥，你先垫垫，还热乎着呢。这些饼子和肉酱能吃就早些吃完，我这里要是有机会就给你送。”
陈松接过包子，摸摸放在包裹里的笔墨纸砚。他一定不能忘记他有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她对他那么好，他要是忘记她了，真正伤心的该是自己。
小叶涨红了脸，将手中的包子递给了沈叔：“沈叔，这是我做的包子，给你们早上垫垫。”
沈叔手足无措地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早晨吃饱了来的。”
他们半夜就起来吃饭赶路在城门口等着，到现在也有一个时辰多了，腹中吃的那些热食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沈叔拒绝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拿小叶做的包子，这包子一看就是白面做的，隐隐能闻见葱肉香飘出来。这一大包，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他怎么也没脸拿。
一旁沈大忙伸手接了过来，低声道：“谢谢。”
他的眼眸在火把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看得小叶脸一红，低头走到小朵身后。
知府大人亲自出来训话，来送行的亲人都站到街道两边。很快就由知府大公子带队，一队一队青装的汉子提篮背笼带着包裹出发。
小朵和小叶站在人群中，看着陈松和沈家父子转过街道消失在人海中。
“小朵，你说他们腊月就能回来吗？”
小叶扭头看向街道尽头，目光久久没有收回来，她似乎还能看见沈大一直在频频回头。
“我估计得到腊月中旬。”
小朵见小叶神情有些担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服徭役，吃苦受累是肯定的，危险应该是没有的，你也别担心。我猜沈大回来第一件事就要来我们家，向你提亲了。”
原本昨日小朵当着芸娘面问她和沈大的事情，小叶才吞吞吐吐说起沈大那日背她回沈家庄曾经提出择日来提亲，被小叶拒了。她有些犹豫，自己原本就是个奴婢，如果不是芸娘心善，不是小朵帮助，她没有今天，她自己感觉自己配不上沈大。
还是小荷说她：“谁说你是奴婢，你是花小叶，是花小朵的姐姐，是我花小荷的姐姐。只有沈大配不上你，何来你配不上他的说法”
小朵也说，沈大不过是个乡下种田的汉子，家里兄弟多，又没有钱和田地。小叶虽然没有爹娘，却有小荷和小朵，又会手艺，以后肯定不会差。
被小朵她们这么一说，小叶才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我觉得沈大还是挺好的。”
小朵和小荷对视一眼，这是看中了！小叶能看中她们自然没有意见，沈大家境虽然一般，兄弟又多，可他家人都是非常纯朴。小叶嫁给他最初也许会受些累，以后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小叶听到小朵说沈大来提亲，不有俏脸一红，瞪了小朵一眼：“谁担心他，他有父兄伯父跟着，肯定不用担心，我就是觉得你和陈大哥过完年也该成亲了。”
“我和陈大哥？”小朵抬手扶额，无奈道：“你放心，你和二姐不嫁出去，我是不会嫁人的。”
她说的是嫁人，而不是嫁给陈松。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人，包括陈松。
小叶小声嘟囔道：“她还可以嫁人吗？她大约也是不想嫁得。”
小荷何止不想嫁，是根本没好人家敢娶她。一个给人当了一年外室的小姑娘，长的再好看有什么用。
小朵不由蹙眉，语重心长道：“小叶，如果连你都这么想，那么小荷更会觉得她自己没有嫁人的资本，不配嫁个好人家。”
其实小朵心中对于嫁人不嫁人并不热衷，她觉得如果遇见两心相悦的可以嫁。如果遇不到，一辈子单身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她的愿意嫁和不愿意嫁都是在按照自己的意愿为基础。
与小荷的能嫁让和不能嫁人不同，芸娘不是不想嫁人，而是自卑自己已经不再干净，不配嫁人。
被小朵一说，小叶神情有些惶恐：“我没有怎么想，是她一直这么想的。”
“芸她这样想说明她不够自信，心中有结，我们是她的姐妹，更应该开解她，而不是和她一样否定自己。”小朵一路和小叶往以鱼点心铺走，一边说道：“你看小荷会画画，你会做菜做点心，我们都可以养活自己。小荷一幅画卖了够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而你做的点心卖得银钱养活了朝阳院几十个孩子。这说明我们是有能力的人，既然有能力我们为什么要自己看不起自己？嫁人对于我们是锦上添花，不嫁人我们一样可以活得比别人好，不是吗？”
“可是我们是女子，女子最重要的不就是贞洁吗？如果失去贞洁，还有什么面目嫁人？”
小叶声音很小，却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晰地传进小朵耳中。小朵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连对小荷最好的小叶都这么想，不说小荷，别人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可能是因为她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对这件事的感觉就是小荷太可怜了，那么小就遇见这种事情。
她不能用她的想法去左右这个姑娘，只能尽量让她相信她没错，不管以后遇见还是遇不见一个有担当的男人，都不是她的错。
小朵看了眼近在眼前的以鱼，拍了拍小叶的胳膊：“我只觉得没有好男人能配上我们芸娘，而不是小荷配不上他们。快去吧，小嫂子已经开始忙了。”
小小叶点点头，踏上了以鱼的台阶，突然回头冲准备离去的花小朵喊到：“那是因为他们瞎。”
小朵回头冲她竖起大拇指，心中道，好姑娘你说的对，那是他们瞎。
转过街角，再走几十米进巷子就是米巷。小朵看见米巷口来去的人群，不由加快脚步直奔米巷而去。
“啊。”小朵只觉得脑后生风，忍不住尖叫一声。
心中在想，运气这么差，又被人从后面敲了闷棍。这样敲到后脑勺，会不会和陈松一样敲失忆了或者敲傻了，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