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之事过后,沈洛尘得了几株昙花,便分了王素云和余含柔一人一株。王素云笑道:“我哪来的功夫养花?能把自己养好就不错了。”
于是,两株昙花都归了余含柔。头一年,那两株花将将活了下来。也是这两株花,激发了田小蝶的潜能。一个做啥啥不行的人,在种植方面天赋极高。如同学习一般,做得好了,自然愿意做。只是,田小蝶的性子定不下来,那两株昙花活下来后,她就转移了目标。今年入秋后,只剩余含柔苦苦守候那两株昙花了。
据田小蝶这个半吊子说,今年极有可能开花;而沈洛尘则万分肯定,她养的几株必定开花。人活一口气,余含柔真的是日日盼,夜夜望,只盼昙花早日开。
功夫不负有心人,九月十四这晚,已守候了半个月的余含柔,终于等到了第一朵昙花!那一刻的感觉,跟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没差,虽然她没有分娩过。花开的那一瞬,余含柔泪光盈盈,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瓣。那般神情、那般颜色,连月华下,出绽的昙花的都不能与之相较。
时间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含柔感觉眼前一暗,抬首,想去看看月亮是害羞了还是怎的。却见到一白衣少年站在墙头上,月光落在少年的脸庞,使得少年蒙上了一层飘渺之态,宛若夜空下的昙花王子。
余含柔觉得自己昙花看多了,这定是视觉效应。眨了眨眼,那少年竟然文丝未动。昙花开在夜深人静之时,余母不愿意熬、田小蝶有了新欢、小丫头云依年方八岁……因而,此时此刻,余含柔的身边只有缘依一人。
陌生少年、夜深人静、缘依性子,余含柔毫不犹豫转头,在缘依呼喊之前捂住缘依的嘴。已然回神的余含柔猜测着少年的身份——那少年和沈夫人相似不说,又是从沈家后院出来的,而沈家刚过了府试的独子,恰好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此人身份定了八成。
不管到底是不是沈少爷,他这般岁数的男子出没后院就算了,还进了她家的地盘。余母若是知道此事……余含柔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两年的努力只怕要付诸东流了。想到这,她捂着缘依嘴巴的手,更用力了。
“可是沈少爷?嗯,今天是个意外,对吧?”
这句问话,终于惊醒了愣住的沈洛川。
哪有人这么晚还不休息?自己例外。自打他过了今年的秋闱,他家的亲戚忽然多了起来,除了五服的堂姑姑都好意思带着所谓的表妹上门。他娘也是胡闹,不管什么样的,全接到家里。他忍了多日,今日已是无法再忍。他今日不过多喝了几杯水酒,醒来时竟然躺在刚借住他家的表妹房中。
这般胆大妄为、不怕惹恼他的做法,必须出自他娘手中。帮着外人算计自己儿子,他娘可真豁得出去。既如此,他娘定然有后招。一不做二不休,他不跑才怪。对他来说,翻个小墙什么的,不再话下。
未曾想就这么一跳,入眼的是他铭记一生的画面。月光,花瓣,少女盈盈的脸颊,组成一副绝美的天然画卷。少女接下来的反应,更让他佩服。捂住丫鬟的嘴巴,然后想悄然打发自己。虽是询问之语,却更像两个犯错的人,为了隐瞒众人在对说辞。她的脸上明显写着——这是个意外,你赶紧走吧,咱们就当没见过。
“是意外。”沈洛川肯定地答道,还是个美丽的意外!
“沈少爷慢走,恕我不能相送,不见!”
沈洛川微微一笑,却不多言,直接跃到房顶,身影消失在余家前院。
余含柔见他没了踪迹,这才放开手,对缘依道:“那人只是个过路的,咱们什么都没看到。”
缘依一边大喘气,一边点头:“姑娘,缘依知道轻重。”
次日,女学中,余含柔终于可以和沈洛尘显摆了,大赞昙花的美、娇、静。
沈洛尘的昙花早已开过,待余含柔卖弄完毕,她叹道:“这几日,大抵是因为我看得多了,反有些伤感。我们在看花,却不知是否有人像看花一样看着我们。从生到死,由小及大,看着我们如花娇艳般的绽放,再逐渐凋零,直至逝去。如果有的话,她是否会像我现在这样觉得满足和伤感。”
余含柔笑道:“洛尘姐姐这是魔怔了,有没有那么个人,我们知道不知道的,又有什么关系?”
王素云近来在读史书,插言道:“姐姐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些懂了汉武帝的李夫人。能在花信之年消失,省却暮年凋零之际,反是种幸福。”
余含柔最不喜悲观之态,忙道:“素云姐姐这话不对,那是李夫人没机会老去,有的话,她肯定努力的活着。如今,我们是正是天花烂漫之际,总提生啊、死的,最好的日子不是当下吗?即便说未来,那也得说梦想是什么。”
不知是近两年被小柔同化之故,还是因为身上的责任抗的久了,沈洛尘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嫁个自己喜欢的人,然后他也只喜欢我。”她娘昨天跟她说了各个皇子的消息,比如是否娶亲,娶了几个,大概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大恒皇族娶妻只看,不看门第,即便看,那也是高门女不可娶。所以,沈洛尘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她实不想嫁入皇家。
余含柔先是震惊沈洛尘如是说法,接着又不忍她难受,便道:“我的梦想是——找到自己的梦想!”
谁知,王素云同时道:“姐姐痴了!李夫人可以一学,那房夫人,即便想学,也得有个房相不是?”
听到这句话,余含柔下意识地反驳道:“不一定啊,事在人为,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分明是在鼓励这两个不着调的姑娘。于是,杏眼圆瞪,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暗自悔恨,自己这张破嘴!不,是自己嘴巴总比脑子快……
如此可爱的性子,天然的动作,沈洛尘和王素云禁不住大笑起来,余含柔只好跟着傻笑。
只可惜,这笑到了晚间便没了。西南边疆来信,西夏入侵大恒西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