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总有一股阴影笼罩在头上,田爱华每天都郁郁寡欢的,再也没有了笑模样,现在突然这样高兴,肯定是遇到了好事。水月清猜测着,放下手上的活计,起身迎上去笑问:“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还真是天大的好事!”田爱华抓住水月清的双臂,激动的不能自已,“天大的好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啊,快说给我听听!”自从县城开铺子失败后,田爱华每天都无精打采,要是真有件好事能让他振作起来,水月清比谁都开心,一听他这样说,瞪大眼睛急声追问道。
“是这样的,我不是在城里做过工嘛,那时候认识了一个人,关系还挺好的。我走了以后,不知道他做了一趟什么买卖,居然大赚了一笔,现在居然成了凌城的首富。那时候,他长得矮小,经常被人欺负,我看不过去,就常常帮他,这不,现在发达了,就差人来找我,让我到他府上做些活计。”说到过去帮助人时,田爱华有点羞赧,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着。
“他叫什么啊?人品怎样,靠得住吗?还有,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吗?”比起可以赚钱的好事,水月清反倒更担心老实的田爱华,停顿一下都不曾,几个问题接着就出口了。
“不是我一个人,会有好几个人。”田爱华摇摇头解释,“活计有些多,一个人完成不了,来人说让我雇几个人一起去。”
心里“咯噔”一下,水月清微蹙眉头,不由担心:“雇人?工钱怎么算?还有,是你自己雇人,还是你替他雇人?”经历了开铺子事件的银钱纠纷后,水月清都神经衰弱了,一提到雇人,下意识的就害怕担忧。
水月清如此为他担心,为他着想,田爱华心头温软,笑着柔声解释:“不要怕,他叫玉平,人很不错,我信得过他。再有,雇人方面嘛,人是咱们自己雇,做完活他再给钱。”
“这样啊。”水月清若有所思地轻吐一句,接着低头拧眉沉思。突然,一个问题闪过脑海,猛地抬头看向田爱华冲口而出,“来人怎么找到你的,为什么没有来家里啊?”
“说到这个可就太巧了,你知道吗,他问路居然问到了我头上!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想到当时的情景,田爱华不由摇头失笑,“这样的好事我怎么忍得住,就在地里谈完了,然后,他急着回去报信,我就让他先回去了。”
这样说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也许,是自己太小心了。水月清摇摇头,笑道:“这样说来,还真是好事,那你打算哪天动身哪?”
“就这几天吧,准备妥当了马上就走,他那边的活计也很急。”田爱华死寂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悄悄计划着赚钱之后的日子要怎样过,似乎,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越想越兴奋,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田爱华跑向树下嬉戏的儿女。
田峰比一般孩子活泼,现在会爬了,就没有一刻安宁,只有将他放在地上,他就不会好好的呆着,总是东爬西爬的,累坏了别人。此时,田甜正在和作怪的弟弟做斗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田爱华进来,更何况听见父母的谈话。现下见爹爹如此开心,也没有多想,只是讶异的瞪大眼睛,就又和爹爹弟弟玩在一起了。
远处,水月清看着那温馨和谐的一幕,嘴角缓缓向上扬起。田爱华那纯真如孩童般的欢笑,充满活力的奔跑,都让她欣慰又心疼,不管将来如何,现在都很快乐,不是吗?不由自主,水月清抬头望天,顿觉天空晴朗,风光一片大好!
接下来几天,田爱华忙着找人,雇人。水月清忙着为田爱华打点行装,照顾一双儿女。田甜每天追在四处乱爬的弟弟后面,以防他吃到脏东西。总之,一家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终于,五天后一切妥当,田爱华出发了。
不知怎么回事,田峰很喜欢田甜,粘她的时间比粘水月清的时间还多。今天,水氏来了一趟,趁田峰睡着,田甜就跟着水氏到营水村去了。谁知田峰醒来没有看到姐姐,哭闹着要找田甜,水月清被闹得头疼,就抱着儿子到村里串门子去了。
水月清虽不善言辞,心地却善良,嫁来田家坳这些年,相交好的妇人也有几个。抱着田峰一路闲逛,不期然遇到平时一个相交不错的妇人。
“月清,你这是要去哪呢,来我家坐坐吧?”水月清正走着,一个妇人出声叫她。
水月清顿下脚步回头看去,见那个妇人正在冲她招手,回她一笑走向她。
妇人叫冯玉,娘家是大冯庄的,在田家凹是出了名的细,平时和水月清来往不算多,却挺投缘的。
细是方言,也就是吝啬,舍不得之意。
见水月清抱着孩子有点吃力,赶紧搬椅子,倒水,热情的不行。
倒水,也就是客人来了,给人家倒碗水,问人家渴不渴累不累,表示关心热情的举动。平时要是相交好的熟人来了,也可以这样,主要是表达主人家多么欢迎来的客人。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水月清看冯玉忙的那个样子,心下有点愧疚,赶紧拦下她的动作。
“哎呀,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嘴都没湿呢!快坐下,让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冯玉反推开水月清的手,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急匆匆进屋了。
嘴都没湿,就是说客人来到主人家一口水都没喝。
看冯玉那个样子,水月清不由摇头,村人都传冯玉细,她却不那样认为,反正,她来了几次,每次冯玉都是热情得不得了。想了好久都没有想通,最后水月清把这归结为她和冯玉投缘。
冯玉将家里有的好吃的通通搬出来,放在水月清面前:“来,快吃吧。”说着还拿起一块糖果逗着田峰玩。
水月清难却盛情,象征性的吃了点,东一句西一句的和冯玉聊着,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了。
田峰闹了一下午,现在可能是累坏了,窝在水月清怀里睡得正香,口水沿着嘴角流淌而下。水月清望了眼儿子娇嫩的小脸,慈爱的轻拭干净他的嘴角,向冯玉告辞:“天色不早了,我就回去了?”说着,站起来准备离开。
冯玉一把拉住水月清,认真地问道:“月清,听说你家爱华在城里赚大钱,是不是真的?”
水月清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摇头道:“就是去给别人干点活,挣什么大钱呢!”
“我才不相信呢,村里人都是这么说的!”冯玉显然不相信,不满地撇撇嘴,随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月清,我女儿比你儿子小一个多月,将来把我女儿嫁给你儿子怎么样?”
水月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敢置信的看向冯玉:“你,你说什么,你女儿嫁给我儿子?”
冯玉点头:“对啊。”
“开什么玩笑,孩子才多大点,还在怀里吃奶好不好!”指腹为婚的不是没有,可水月清就是接受不了,想想就觉得难受,想都不想就摇头拒绝。
“那有什么,可以先订下来,长大了再成亲嘛。”冯玉不死心,试图劝服水月清。
冯玉十分固执的样子,要想让她打消念头显然不容易,水月清被磨得没办法,随口说了句:“孩子还小,以后再说吧。”
这句敷衍的话在冯玉看来,就是水月清答应了,喜滋滋的送走水月清。
水月清想了一路,都没弄明白冯玉的意图,索性丢开不想。
无忧无愁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间,春去夏来秋又走,初冬来临了。
不知怎么了,今年冬天特别冷,才刚立冬就冷得伸不出手,大部分人都缩在家里烤火,外边甚少有人走动。整个村庄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牲口的嚎叫,几乎听不到有人说话玩闹的声音,一片萧条颓败的景象。
水月清朝炕洞里扔了几瓣柴火,跺着脚冲回炕边,麻利的掀开被子钻进去,边搓着双手边吸冷气:“哦,可真冷啊,都快冻死人了!”
怕冻着孩子,天气开始变冷,水月清便升着了炕洞,将炕烧得暖融融的,门一关,整日里就和两个孩子呆在炕上取暖,哪里也不去。
水月清一掀被子,一股冷风钻进来,挨着水月清的田峰瑟缩一下,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怎么,冷着……”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水月清咽回后面的的话,扬声道,“谁啊?”
“我,爱华。”一声有气无力的回答透过门缝钻进来。
水月清一个激灵,撩起被子起来,连鞋都没穿就径直冲向门口,着急的打开房门。房门大开的瞬间,水月清愣在原地,这,这个一副深受打击,邋里邋遢的人真是她丈夫吗?不敢置信地盯着门外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心一绞一绞的疼着,半晌,两行清泪无声的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