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是累了。”田甜摇头。
“那你怎么了?”水月清疑问。
田甜想着该怎么说,纠结了好久,才开口:“娘,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啊,我们半天挖了这么大的地方,照这样的速度,再有十天就能完成,可是万一这中间出点什么事就惨了,你说我们是不是一整天都在家里挖地窖啊?要是那样的话,应该五天就能成了。”
水月清拧眉沉思,出事?能出什么事啊!不禁有点犹豫。
水月清的犹豫,看在田甜眼里就是不同意的前兆,赶紧再加一把火,紧盯着水月清提议:“娘我们这样好不好啊,你留在家里挖地窖,我和弟弟出去挖野菜,这样一来,两头都不耽误,还能赶点工期,你觉得怎么样啊?”
水月清饿过肚子,深知吃不上饭的痛苦,尽管有点动心,还是摇头拒绝:“不行,我们只买了粮食,并没有蔬菜,人活着哪能只吃粮食不吃蔬菜呢!还是多挖点野菜存起来吧。”
没想到这个样子水月清还不同意,田甜不由急了:“娘,这样多好啊,既不耽误挖野菜,又能早点挖好地窖将粮食藏起来,还省得担心,对好啊,你就同意吧,我们不会偷懒的。对不对啊,小峰?”自己一个人说服不了,还不忘拉个同盟对他挤眉弄眼的。
“嗯,不偷懒。”田峰很给面子的猛点头。
“噗嗤”姐弟两着急的可爱样子逗乐了水月清,她摸摸田甜的脑袋,笑道:“逗你们的,看你们急的,同意了。”
“真的?”田甜不确定地看向水月清,见她点头,“耶!”欢呼一声拉着弟弟又跳又笑。
水月清慈爱的看着两个孩子,宠溺道:“好了好了,赶快干活,把这点土弄出去。要休息了。”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好!”田甜答应一声。投入了工作,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很多。
接下来几天,按照说好的,田甜田峰姐弟出去挖野菜,水月清留在家里挖地窖,果然如田甜所料,五天后,一个不大的地窖挖好了。
田甜踩着梯子,一级一级。小心翼翼的下去,抚摸着墙壁赞叹:“不愧是适合打窑洞的黄土啊。挖成这个样子了,居然也没有坍塌!”虽然比她想的小了些,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了。
“怎么样啊?这样能行吧?”水月清对自己第一次挖的地窖没有什么信心,端着一盏油灯跟在田甜身后,有点忐忑。
田甜对着水月清一阵挤眉弄眼,朝她竖起大拇指:“娘。你太了不起了,挖的这个地窖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哪有那么夸张!”被女儿夸赞,水月清心里说不出的骄傲,背脊都挺直了许多。
两人参观完地窖,田甜爬上梯子,水月清吹熄油灯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爬上来。
田甜拍拍膝盖上的土灰,看到一堆粮食,陷入沉思。这么一堆粮食,家里没有男人,又不能找别人帮忙,该怎么样将它们运下去呢?
水月清放下油灯,回过头来就见田甜在发呆,上前推推她:“甜甜,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们怎么把粮食放下去呢!”田甜蹙眉,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这确实是个问题,水月清试探着:“不能找你爷爷或者你小姑父来帮忙吗?”
“绝对不行。”田甜摇头,斩钉截铁的拒绝,见水月清不赞同的看过来,又准备教训她,赶紧解释,“我爷爷?还是不要了,他刚给我们送了点吃的,要是这时候让他看到我们有这么多粮食,他会怎么想,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呢吗!还有啊,我小姑父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一张好嘴,他知道了那还不是等于全村人都知道了?”
水月清语塞,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未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想着该怎么办。
田甜皱着一双小眉头,在地窖口和粮食堆之间来回走动,时而看看粮堆,时而看看地窖口,绞尽脑汁想着用最省力的办法将粮食运下去。
省力!对,就是省力,田甜突然抓住这两个字,一拍脑袋,笑了:“对啊,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个,滑轮原理啊!这可是最省力的。”
“甜甜,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田甜在那一个劲的傻笑,水月清吓坏了,使劲摇晃着她的双肩。
田甜被摇得头晕目眩,都快吐了,强忍住眩晕感,扒拉开水月清的双手:“娘,你别摇了,我没事,就是想到办法运粮食,太兴奋了!”
水月清拍拍胸口放下心来:“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可吓死娘了!”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女儿来得重要,田甜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清楚。
待晕眩感过去,田甜指着地窖和粮食对水月清解释:“娘,我想到办法了。你看啊,我们在地窖口架上一根横木,再把家里用来那个木头轮子套进去,轮子上搭一条绳子,一头栓在那个打了孔的石头上,我在这边拉着,另一头栓粮食,这样一来,我在下边拉,娘在上面搬粮食,栓粮食就可以了。”
水月清没有听明白,疑惑不解的看着田甜。
“咳!”田甜清清嗓子,又连解释带比划了好半天,期盼的看向水月清:“娘,听懂了吗?”
“没有。”水月清摇头。
田甜无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动手:“娘,我们开始做吧。”说着,和水月清合力将一根松木横在地窖口,套上木轮,搭好绳子。
“这就行了?”水月清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好奇的问田甜。
“不行,还要把这个搬到下面去。”田甜摇头,指指放置在旁边的打了孔的石头,一边费力的将横木移开一点,一边指示水月清栓粮食,“娘,你把一袋粮食栓到绳子的这头上。”
摆弄完一切,水月清抱起石头,和田甜先后下到地窖里。
“娘。石头就放在这边吧。”田甜抬头看看地窖口。觉得放在靠墙的地方最合适。
水月清按照田甜的指示放好石头,将绳子另一头从小孔穿过去,握在手里,等待田甜的下一个指令。
“娘,好了,拉吧。”以防粮食落下来砸到自己,田甜躲到了墙角。
水月清用力一拉,地窖上面的粮食腾空而起。水月清双眸瞬间闪过一道亮光,强抑制住心中激动,一点一点的缓缓放着手中的绳子。直到粮食安全落地,才开心的望向田甜:“真的不费力啊。一下就放下来了。”
田甜激动的上前,围着落地的粮食转了两圈,站在水月清面前,骄傲的像只小孔雀:“怎么样,我厉害吧,是不是我就能做得了!”
“对,你能做得了。娘就在上面,行了吧?”水月清宠溺的看着女儿,眼睛里是满满的骄傲和慈爱。
田甜上前解开捆绑着粮食的绳子,将绳子抽出来,绕到水月清身边一拉另一头,这一头“嗖”就上去了。
水月清亲自试验过了才放下心来,爬上去和田甜配合着运粮食。等地窖下面粮食堆得多了,水月清就下来外一边搬一搬,然后再运。就这样倒腾了一上午。地面上的粮食全都运到了地窖里。
下午再将粮食搬进地窖里的暗洞里码好,洞口用土胚垒起来,再在外面涂上一层泥,就完事大吉了。暗洞外面放了两袋米,一些白面,大米,老玉茭米,和一些杂粮,以及野菜干,家里为数不多的土豆等,也占了好大的位置。剩下很少的粮食放在木屋,方便现吃现取。
水月清和田甜爬上来,在地窖口盖了一块木板,上面覆上一层泥土,才将吃饭用的小桌子抬回去放好,才彻底放下心来。
藏好了粮食,一家人显然轻松了很多,每天依然出去挖野菜,回来晒野菜干。
这天,吃过早饭,又要出发了,却到处都找不到田甜的人影。水月清心里一“咯噔”不由慌了,就他们一家住在这半山坡上,该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瞬间,一阵恐惧猛然袭来,水月清再也不管不顾,大声喊叫起来:“甜甜!甜甜!你在哪里啊!”
此时,田甜在村子里田木匠家,正端详着新出炉的“小车子”,似乎听到水月清的声音,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耳细听,果然是水月清在叫她,对田木匠笑笑,道:“田大叔,我娘在叫我,我得赶紧回去了?”
田木匠“呵呵”一笑,摆摆手:“快回去吧,你说的这个,这个什么要是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我给你改到满意。”
“我已经很满意了,田大叔,不用改了!”田甜推着小车子“咕咕噜噜”走了,声音远远传来。
喊了好大一会儿,还是不见田甜,水月清不由得落泪了,正打算锁上门,到村里去找人帮忙,看到田甜回来了,水月清收起泪水,欣慰的笑了:“你个死孩子,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跟娘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吓死娘了!”说着,声音哽咽,刚收住的眼泪又落下来了。
水月清这样,田甜有点愧疚,赶紧指指小车子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娘你看,这个东西是不是很好?”
“这就是你说的小车子?”水月清这时候才注意到田甜推着的东西,惊讶道。仔细看去,只见田甜推着一个上宽下窄的梯子一样的东西,宽的那头在手里,一手一个扶手,窄的那头在地上,前端按着一个大大的木头轮子,中间钉着几根横梁,手里稍微使力,小车子就“咕噜咕噜”走起来了。
“对啊。”说起小车子,田甜来劲了,眉飞色舞的对水月清讲解着它的好处,“你看,这上面放上东西,你就这样双手推着,是不是省力多了。”边说边做着示范。
水月清上前,接过来试试,果然如此,不由好奇,在那里推着小车子玩。
水月清和田甜在那里试小车子,田峰不乐意了,上前拉住水月清的手,嘟起小嘴:“娘,我要玩。”
“好,给你玩。”水月清将扶手塞到田峰手里。谁知道扶手之间的距离有点宽。田峰人小胳膊短,无法两只手同时握到扶手,握到这边那边就放了,握到那边,这边就够不到了。
田峰在两个扶手之间不停跑来跑去的样子,将田甜逗乐了:“小峰,这个小车子你是推不到的,太大了!”说着腰都弯到地上去了。
“好了好了,我们够不到不玩了,过几天娘给你做个小的。”水月清接过扶手。随口哄着田峰。
田峰眼睛一亮,仰头望着水月清惊喜道:“真的?”
本来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儿子当真了,水月清一噎,说不出话来,双眼尴尬的躲闪着田峰晶亮的眼眸。
“好!给你做个小的。”田甜揉着田峰的小脑袋承诺。
“噢,我要有玩具喽!”田峰欢呼一声,又叫又跳,围着院边的大树转圈圈。好像马上就能看到玩具似的。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称不上玩具的玩具都能让弟弟高兴成这样,田甜突然觉得忽略了他,心里酸酸的,一股愧疚涌上来。
水月清倒没注意到这些,在小车子两个扶手间绑了绳子,脑袋伸进去,架在双肩上大声叫田峰:“小峰,过来,坐上来试试看。能不能推你。”
推你这种说法是方言的一种叫法,人坐在小车子上后面被人推着走,就叫推人,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说法。
“好啊!”从没见过这种新奇的事物,田峰答应一声,麻利的冲了过来。
田甜扶着他坐上去:“来,这样,屁股坐在这块板子上,双手抓住这里,对,就是这样,好了。”
“做好了,走喽!”水月清喊一声,推着田峰出发了,田甜笑着赶紧跟上。
每天,一家人出去挖野菜,然后回来晒野菜干,又不用发愁饿肚子,一家人倒是过的很悠闲。不知道别人家的日子是不是也这样,反正田甜家每天都是这样,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转眼间,就迎来了清明节。
一大早,田甜就起来,说是要给水月清一个惊喜,神秘兮兮的出去了。
水月清在家里准备早饭,做家务。
过了一会儿,田甜回来了,手里的篮子里有些猪鬃苗,水月清诧异,调侃道:“甜甜,你说的惊喜就是猪鬃苗啊?”
“对啊。”田甜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哪有什么新鲜的,我们不是每天都吃的嘛!”水月清不以为然。
田甜拿出猪鬃苗,清洗干净,神秘兮兮道:“你就瞧好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将猪鬃苗垛碎扔进发好的玉茭面里,又加了点盐使劲揉搓着。
“你在干什么,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做蒸饼的,能好吃吗?”虽然每次田甜都能给人带来惊喜,水月清还是有点不放心。
蒸饼,清明节专用的供品,也就是玉茭面馍馍,只是比平常吃的小很多,有单个的,有两个粘在一起的,也有三个粘在一起的。这种不是随便粘在一起就行了,还没上笼屉前,那一个馍馍压住另一个的边缘,稍微按压一下两个馍馍接合处,让它们粘在一起。三个的也一样,也是要并排的,蒸出来的时候很漂亮。
田甜揉好面团,放在案板上,将面团搓成条,切成一个个小方块,再搓圆,将生馍馍弄成一个的,两个或三个粘在一起的,上了笼屉。
“甜甜,放了盐会好吃吗?”玉茭面本身带点甜味,再加了盐,那是个什么味道,水月清有点怀疑。
“我爹爱吃咸的。”田甜一下子就将真实想法说出来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好不容易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好了点,她怎么又提起伤心事了,真是欠揍。
过了好久,水月清幽幽叹了口气,道:“你爹虽然不在了,可我们还要活下去不是。”
对啊,死了的人一了百了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虽然提起早亡人还是让人痛彻心扉,却也要坚强的活下去,否则,不就如了有些人的意了吗?
不,她偏要好好的活给那些人看,让他们看看,田爱华家不仅没有绝了,还活得比谁都好。一时间,低迷的情绪褪去。田甜又是斗志昂扬的田甜:“娘。我们上午还去不去挖野菜了?”
“去啊。”这段时间挖得多,吃得少,家里的野菜干足够大半年吃了,以防万一,还是多准备点吧,今天都要上坟,挖野菜的人应该不多。
田甜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低声道:“娘,家里的那只野鸡是母的。我们要不要到山林外围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逮到一直公的。那样的话,我们就能自己养野鸡了,你说好不好啊?”
野鸡蛋比家鸡蛋稍大一点,味道也好,水月清也有点心动,笑道:“那那么好的运气啊,刚好让你捡到一只母的。这次再逮到一只公的?”
“娘,你这是同意了?对吧,对吧?”田甜不确定地问了好几次。
“是。”水月清嗔了眼田甜,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语气一转认真道,“不过,你只能紧紧跟着我,绝对不能离开,要是不答应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好好好,我肯定半步也不会离开娘的,你就放心好了。”田甜上前抱住水月清的胳膊撒娇,忽然想到水月清说的运气,有道,“就算不能逮到公的,再逮一只母的也好啊,最起码能生蛋,我们也能多吃几个。”
“就知道吃,起来,快去吃饭了,我们要早点出发。”水月清点点田甜的额头,将她推起来。
吃过早饭,将蒸饼晾在案板上,一家人就出发了。
田峰坐在较大的小车子上,水月清推着,田甜推着较小的,山面放着布袋子,绳子,还有镰刀铲子等,形成了一副美丽和谐的画面。
到了山林外围处,水月清停下来:“来,到了,下来吧。”等田峰下来,再将小车子竖起来靠在树上。
田甜解下工具递给水月清,也将小车子靠在大树的一侧。
“走喽!”水月清拿了镰刀,牵起田峰,和田甜进了山林。
一进入山林,田甜就左瞄右瞄,四处搜寻着好东西,不知不觉就和水月清拉开了一段距离。
“跟上!”水月清带点怒气的声音响起。
田甜抬头,水月清正警告的瞪着她,吐吐舌头,赶紧跟上去。
田家老院子。
田赵氏将蒸饼拿出笼屉,一个个排在案板上,低头清洗着笼屉,抬头觑了眼田老汉,道:“建华庆华都不在家,你一个人去上坟吗?”
“不一个人去还要怎么办?你又不能去。”田老汉给了田赵氏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大齐王朝的风俗,清明节女人不能上坟。
“你说,他会不会去?”田赵氏停下手上的动作,用下巴点点田文华家的方向。
一说到田文华,田老汉气就来了:“管他干什么,爱去不去!那个小畜生,见面就骂人,我伤透他了,看都不想看到他!”
伤透是方言,就是自己被伤得很深了,不想再搭理对方的意思。
“你说都是我生的,怎么就相差那么多呢,爱华那会儿也就是见了面不说话,怎么老三就是这个样子,简直是个无赖,见了就骂。”田赵氏也纳闷。
“别提那个小畜生,简直不是人,我没有这样的儿子。”田老汉气呼呼的,瞪了田赵氏一眼。
田赵氏沉默了,好半天幽幽叹口气:“唉!老头子,想想这几个儿子媳妇,就数爱华和庆华他们孝顺呢,我都有点后悔了,他活着的时候我们那么对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怪我,我从来都没有梦到过他。”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谁说不是,虽然脾气不好,对我们还是百依百顺的,他媳妇也不错,对我们恭恭敬敬的,不像老大两口子,就一张好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这几年啊,这个家里真是被他们祸害的够了……”田老汉突然说不下去了,眼眶红红的,喉咙如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闷闷的快喘不上气了。
“你说我们当初怎么就相信他们,听了他们的话,那么对爱华呢,现在好了,爱华死了,我一直觉得他得的那个病是不是和我们有关系,是不是我们逼死了他!”田赵氏低下头,眼泪一颗颗落进了水里。
“就算不是,也多少有些关系吧。”田老汉闭着的眼睛滑出一颗泪珠。似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来看向田赵氏,“你以后不要什么都听爱梅的,她心硬得很,亲弟弟病重不说担心一下吧,还落井下石挑唆着我们也不要管,你看看,爱华停灵的时候,她们两口子一眼都没去看过,出丧的那天还是我去叫她她才来的,现在爱华不在了。不是还让我们不要管月清他们母子三的?”
“她,也许是忌恨小时候的事!”毕竟是从小最疼的女儿。田赵氏不愿意她是个心肠歹毒的人。
“小时候?你告诉我谁家兄弟姐妹小时候不吵架,不打架?不用说小时候,有人成亲了还打呢,我怎么没见人家像她这样,亲弟弟都死了还这样!”田老汉算是看透田爱梅了,对她的所作所为很不屑。
田赵氏一下说不出话来了,愣愣的想着这些年的事情。
田老汉好象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不吐不快:“你就看看她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的,一共生了七个女儿,就,身边就只剩下两个,非要生个儿子,有一个女儿和田峰同岁吧,你还记不记得,她知道月清生了个儿子,她自己是女儿。就怄着不吃饭。她啊,对我们也没有一点孝心,她就是盼着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不如她,她才高兴呢!”
这些年,田赵氏也知道田爱梅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现在田老汉说出来,就像将她努力掩饰的东西摊开在阳光下一样,她心里很难受,却不能说什么,因为这是事实。擦擦眼角的泪水,轻声道:“要不要给月清送几个蒸饼去,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不用了,在坟上肯定能碰到那两个孩子,我拿着到了再给他们吧。”田老汉不想让田文华看到他去水月清家,想到这么一个主意。
“好吧。”田赵氏答应一声,低下头洗笼屉去了。
山林外围。
田甜仔细的四处搜寻着,希望不要漏掉什么好东西,经过刚才的事情,水月清走几步就会回头看看她有没有跟着,她也不敢落下,紧紧跟着水月清。
“啊!”水月清只顾着关心两个孩子,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娘!”田甜惊叫一声,赶紧将水月清扶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尘土,紧张道,“娘你没事吧?”
“没事。”虽然坐到地上了,不过幸好现在是春天,地上有一层厚厚的落叶,倒也没有摔疼。
田甜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镰刀,眼角瞄到一丛绿绿的东西,水月清就是踩到它们才滑倒的,好象是,对了,野韭菜,不由兴奋起来,跑过去查看,可不是吗嘛,正是韭菜。拔起一簇拿在手里细看,叶子绿油油的,又肥又嫩,长得非常好,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下。
水月清捡起脚边的布袋子和铲子,回头见田甜拿着一丛绿草在傻笑,上前推推她:“甜甜,你拿着草傻笑什么呢,又不能吃?”
“能吃啊,谁说不能吃?”田甜下意识的反驳,话出口才反应过来,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想法补救,“不是,娘,我是说长得这么好看,应该能吃吧,要不,我们试试?”情急之下找了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是吗?长得好看就能吃啊?嗯,原来我们甜甜都是这样分辨哪种野菜能吃的!”水月清失笑,调侃着田甜。
“娘!”知道被调侃了,田甜羞红了双颊,绞着衣角拖长尾音叫了声娘,倒像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了。
“哈哈哈”水月清笑了一阵,见田甜恼了,正拿眼睛哀怨的瞪她呢,赶紧收了笑声,安抚道:“好,想试就试试吧,不过,我们可说好了,只能先吃一点点,确定没毒了才可以吃。”
“好。”田甜立马点头,弯腰去拔韭菜了。
水月清宠溺的笑看会儿女儿,上前帮忙。
拔完韭菜,又转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好东西,更不用说公野鸡了,连只母野鸡都没有看到。眼看天色不早了,总不能就采些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回去吧,出了山林外围,在外边采了些苜蓿芽,蕨蕨菜,苣苣菜。等装满两个布袋子回去了。
这一路上。田甜就在琢磨这些韭菜该怎么吃,回到家的时候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吃法,既不会引起水月清怀疑,又能解馋,那就是韭菜鸡蛋饼。
想到那种美妙的滋味,田甜口水都流下来了,一进门就扔下东西,去折腾她的鸡蛋饼去了。
水月清笑笑,解开布袋子将野菜分类,将午饭交给田甜。和田峰两个人摘菜,洗菜。晒菜干去了。
韭菜鸡蛋饼是好吃,可是不能当主食啊,要吃什么呢,田甜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虽然买了大米,却还没有试吃过,立马跳起来去舀大米,然后洗米。下锅,生火。
田甜兴奋的将韭菜清洗干净,切碎放在案板上备用,再去拿过几个野鸡蛋,将蛋液倒在一个大碗里,韭菜放进去加了些水和少许面粉,搅拌均匀放在一边。
另一个灶口上架起一个较小的锅子,锅底倒了些油,等油热了。再将调好的蛋糊倒了些进去。蛋糊一进去,“滋”一声响,鸡蛋和韭菜混在一起的那种独特香味就冒了出来,田甜吸吸鼻子,等薄薄的饼煎的差不多了,再翻过来煎好另一面,一个黄澄澄金灿灿的韭菜鸡蛋饼就出锅了。
田峰放下手上的野菜,耸耸鼻子:“真香啊!”
“你个小馋猫,去看看你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先吃去吧!”水月清敲了下田峰的额头,宠溺的笑道。
田峰得了水月清的准许,一溜烟跑向了木屋,边跑边喊:“姐姐,我要吃!”
田甜笑了下,将饼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盛在碗里端出去,摸着田峰的头:“来,跟姐姐过来这边吃。”
田峰一把握住田甜的手指,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回到刚才的地方,眼巴巴的看着碗里的饼。
田甜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吹凉了放进田峰的小嘴巴里,笑看着他像只小松鼠似的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等他咽下去道:“好吃吗?”
“好吃。”田峰点点头,眼睛直直盯着碗里的韭菜鸡蛋饼。
“给,你自己吃吧。”田甜将小木勺塞给田峰,摸摸他的小脑袋,对水月清道,“娘,很好吃的,你也一起吃吧,不要让小峰吃太多,要不会难受的,我将剩下的几个弄完就能吃饭了。”说完,田甜站起来回了木屋。
“娘,吃!”田峰自己吃着,还没有忘记水月清,将一小块韭菜鸡蛋饼送进水月清嘴里,完了,期盼的看着她。
水月清细细嚼了几下,眼睛一亮,只觉满口饼香,都恨不得连舌头吞下去,那中美妙的滋味实在妙不可言,猛地对上田峰那等待表扬的小眼神,拍拍他的头:“真乖,你吃吧。”
“好吃吗?”田峰没有转眼,依旧直直盯着水月清。
“好吃。”水月清点头。
直到得到水月清的答案,田峰才低头继续下一块。
田甜铲出最后一块饼,倒了少许油,将土豆丝和野菜混在一起炒熟了。站起来抹抹额头上的汗水,走向门口:“娘,吃饭了。”
“知道了,马上就来。”跑了一上午,水月清早就饿了,虽然和田峰分吃了一块韭菜鸡蛋饼,却也不顶什么用,听到饭好了,起身和田峰走向木屋。
田甜给每人盛了一碗大米饭,再将韭菜鸡蛋饼端在桌子中间。
瞟了眼碗里的大米饭,水月清诧异:“你做的这个?我尝尝啊。”夹了几粒米放进嘴里。
“怎么样,是不是比小米的好吃?”田甜挑眉,虽是问句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水月清点点头:“嗯,比小米光滑,不刺喉咙,倒是很适合小孩子吃。”
想起前世,田甜不由感叹:“要是每天都能吃上大米白面就好了!”
有那么一天吗,现在可是连高粱米都吃不饱呢,水月清摇头,以为田甜在做梦。其实水月清没有想到,在仅仅几年后,别人家还吃不饱的时候,她家已经吃上了大米白面,成了这一带最富有的大地主。
田甜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将饭碗泡进木盆里,站起来道:“娘,你洗碗吧,我们早点去上坟,回来下午还能去挖点野菜。”
“你们走吧,碗交给我就行了。”水月清摆摆手。
“走吧,小馋猫。”田甜拉起肚子圆滚滚,还望着韭菜鸡蛋饼的田峰调侃。
田峰嘟嘟小嘴,不情愿的跟着田甜出门了。
一路上,姐弟两走走停停,到了田爱华坟头的时候,别的坟地里都冒起了袅袅青烟。
田老汉来的早,已经上完坟了,正在焦急的等着田甜田峰姐弟,见他们终于来了,道:“你们怎么这么晚?”
“我们上午去挖野菜了,回来的晚,就这会儿了。”田甜低着头,言简意赅。
田老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心里滋味复杂,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现两姐弟已经出了祖坟,走到坟边田爱华的坟头,赶紧出声拿出给田爱华预备的蒸饼:“田甜,这是我和你奶奶给你爹的,你给供上吧。”
“不用了,我们准备了。”田甜没有伸手去接,自顾掏出篮子里的蒸饼,纸钱,以及特意留出来的韭菜鸡蛋饼。
见了田甜那些参杂了野菜的蒸饼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供品,心里堵得难受,硬将手里的蒸饼塞给她:“你有是你们的,这是我和你奶奶的心意!”
不能硬推回去,田甜只能接过来,摆在一边。
田甜拉着田峰跪在地上,烧了那些纸钱,给坟头添了点土,浇了献汤,拿出几个蒸饼揉碎了抛出去,最后磕了三个头,清明节上坟就算是完了。
献汤,就是比平时喝的那种面汤清一点,不放油。
传说,浇献汤和抛蒸饼是为了喂食乌鸦那些鸟类,动物之类的,让它们有吃的有喝的,不要把先人刨出来分而食之。
原来是回去的路上,田老汉拉着田峰说话,田甜闲在无聊,一双眼睛左看右看,想找找有什么可以吃的野菜。突然,目光凝在路旁的一簇嫩绿色的小草上,心被狠狠震了下,不好的预感强烈涌上来,她紧走几步上前将小草拔起来,仔细查看。
一下,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伸手碰碰微微卷曲的叶子,不,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田甜扔了小草,又拔起一棵细看,结果还是一样,不信邪的连着看了好大一片,依然是这个样子,田甜不得不信了。
刚长出来的小草该是嫩绿嫩绿的,叶子舒张充满才对,现在却是卷曲了回去,一看就是严重缺水了。一般情况下,井里都没有水了,这条路上的小草都是翠绿翠绿的,据说这条路下面常年出山水,现在这个样子意味着什么,山水少了,也就是说要干旱,看来,这次的旱灾要比原来想象的还要严重,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大旱来了。
本来以为储备下粮食就够了,现在看了,水也要没了,没了水,就算有粮食蔬菜又能怎样,还不是会被渴死,不,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一定要想办法度过这次危机才行。努力搜索着她所学过的关于旱灾的知识,期望能用得上。
“田甜,你带着弟弟回去吧,我要去地里看看。”田老汉停下来等着田甜,谁知田甜根本就没听见,越过他们就要岔下小路,田老汉一怔,提高声音问道,“田甜,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