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安氏早被怒火迷了心,一听林莺莺的话,顿时挣开了族人,像一头咆哮的母狼,扑上去狠命撕咬捶打起包打听来。
林莺莺看着他那抱头鼠窜,痛呼大喊的模样,发出一阵凄厉的冷笑来……
她没想过偷人的!那天,她不该跟他进院子的!她不该听他蛊惑!说什么那傻子不行了,她若没儿子傍身,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呵!是她自作自受!
她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望着想要凑过来却被族人拉住的傻子,咧了咧嘴角,露出个笑来。
那傻子挣扎着,嘴里头还嘟囔着:“娘子……娘子不哭……安儿有糖……有糖……”
林莺莺眼神空洞的望着他,干裂泛青的唇动了动:“傻子……”
真是个傻子!可傻子也知道护着自己啊,安氏打她的时候,他会挡在自个儿前头,哭着喊着说不要打娘子!不要打娘子!
安氏被人架着强行拉开,包打听鼻青脸肿,牙齿掉了六七粒,匍匐在地,像条死狗一般,嘴里呼呼的嗡响着,有出气没进气的骂着:“贱人……贱人……”
周老爷子叹了口气,开了问口:“林家可来人了?!”
“没来,林老爷子说他们家没有这不知廉耻的畜生!这人是生是死,他都没意见!”周家老大皱着眉道了句。
周老爷子一听,眉头拧了个死结,这个林长生啊!都到这个时候,竟让把脸面看得比人命还重!罢了罢了,这林莺莺今儿就算不死,回去怕是也难逃。
“周老哥,既然那林长生都放话了,你还犹豫个甚!这等腌臜货,你还要庇护不成?!”安家族长沉声道。
安氏嗤嗤的喘着粗气:“里正老爷,今儿不是处死这贱人,就是逼死我!”
这安家是邻村的,虽说这咄咄逼人的模样让人不舒服,可到底是自个儿村里头的人做了那腌臜事儿,围观的村民虽脸色都不好看,倒也没一个出面求情的。
周老爷子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妥协道:“就……照你说的办吧!”
见他点了头,安家人将那包打听嘴一堵,麻袋一套,一阵乱棍,直打得那人动也不动,才在他脚上坠了石坨子,扔了那桦川河。
“咚”的一声,水花溅起老高,没一会儿就沉了底儿……
林莺莺面如死灰,被人拖进了那猪笼里……
在场的不少人都垂了脑袋,虽说不齿,可终究是在他们眼皮底下长大的丫头,就这么活生生的见她被淹死,终归不忍心。
苏鸾别开眼,转身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七天之后,苏鸾去村头的井边洗衣裳,听张家婶子与旁人拉家常,说那林莺莺的尸体寻着了,被河水浸得面目全非,浑身肿胀发白,手指被鱼虾啃得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林老爷子嫌丢人,不让人接,最后还是周老爷子看不过眼,让人卷了草席子,寻地儿埋了……
转眼进了六月,入了伏,阳光一下毒辣起来,暑气蒸得人浑身汗津津的,怎么都不爽快。
苏鸾捧着碗绿豆汁,坐在薛知易的摇椅上,悠哉悠哉的摇着他那把宝贝得不得了的象牙折扇,“之前让你打听的事儿,可有消息了?”
薛知易瞥了她一眼:“有消息是有消息,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没事儿打听一内宅小姐作甚?”
苏鸾轻笑一声,眸子微动:“薛掌柜,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毫无羞耻的语气,听得薛知易一阵气短:“得得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下算见识了,我懒得与你计较!”
“这就对了嘛!薛大掌柜这么有肚量的人,怎好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快说说吧!”苏鸾支着下巴,笑眯眯道。
“那曹二小姐没定亲,不过倒是有个属意的!”薛知易看了她一眼,问道,“云鼎书院知道不?”
苏鸾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云鼎书院的大才子郑公子,就是那曹二小姐的意中人。不过郑家也算得个名门,虽然这些年没落了,可还不至于让这儿子娶个庶女做妻。”
苏鸾眼眸微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你是开书斋的,这郑公子又是个才高八斗的,想必你和他也相熟吧?”
薛知易斜睨了她一眼,警觉道:“你想做什么?”
见他那防贼的眼神,她唇角浅勾着,说道:“不做什么!”
薛知易撇撇嘴:“骗鬼呢?!”
苏鸾对他的阴阳怪气视若无睹。
“你帮我把他约出来怎么样?”
“……”薛知易一哽,半晌才沉声道,“你注意点身份好不好,你一个已婚妇人怎好与他单独见面?”
苏鸾“切”了一声,道:“我又没说是我要见他!”
薛知易一愣:“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啊……”她懒懒道,“是要做回月老,给他牵个红线,搭个良缘!”
薛知易:“……”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猫腻,看她那意味深长的模样,更觉得毛骨悚然。
苏鸾显然对他的内心活动毫不在意,将那象牙折扇往案上一放,悠悠道:“我说薛掌柜,事不宜迟,就三日后吧!午时一刻,茗悦茶楼!”
薛知易嘴角抽了抽,眸色颇不善的说道:“在下貌似还没应呢吧!”
“哟,薛掌柜还打算着拒绝妾身不成?”她杏眼半眯着,端的一副你不答应试试看的模样。
“你可真是位活祖宗!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干了什么混事!”
“约摸着是炸了阎王殿!”苏鸾勾着唇,笑容明媚。
薛知易被她那恬不知耻的模样气得肝疼,往日的淡然模样失的一干二净,挥着手轰人,“走走走!您可别在这儿给在下添堵了!”
苏鸾弯着眼,遂了他的意,临出门前回身朝他一拱手:“劳您费心!”说罢,春风得意的跳上了马车。
薛掌柜办事向来靠谱,次日便差三禾送了信来,说是成了。
第三日,苏鸾递了帖子,邀知县夫人在茗香茶楼吃茶。当然,借的是孟氏的由头。
梁氏到茶楼的时候,苏鸾已经在楼上的雅间候着了,茶座上放着一壶上好的明前毛尖,散着淡淡的清雅之气。
见她进来,苏鸾起身朝她福了福:“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梁氏虚扶了她一把,在她对面落了座,柔声问道,“你家先生来了信?”
苏鸾点点头:“前些时候先生托人相告,说是要随秦先生同去祖庙守孝,一时半会难在回来,许是怕您挂念着她,所以托我告诉您一声。”
“难为她还记挂妾身了。”梁氏噙着笑,问道,“她可还好,听说那秦家祖庙在深山,可得当心些身子!”
“一切都好,想必秦先生会好好照看着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小半个时辰,虽都是些客客气气的场面话,倒也不算太尴尬。
见时辰差不多了,那梁氏恰好面露倦色,苏鸾趁机说道:“聊了这么久,夫人可是累了?”
梁氏笑了笑,应道:“这一入夏啊,身子就懒怠。”
苏鸾点点头,顺势道:“如此妾身就不多叨扰夫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走到门口,正撞上薛知易和那郑公子进门。
那郑公子落后薛知易一步,一身月白长衫,面如冠玉,挺拔如竹,朗风霁月,端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温润模样。
苏鸾挑了下眉,眼带笑意,朝着薛知易福了福:“真是巧,薛掌柜这是会友?”
薛知易摇着折扇,朝她点点头,随后望向梁氏,一拱手:“夫人。”
梁氏微微颔首,抬眸看向他身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问道:“这位是?”
“在下郑瑾,见过夫人。”郑公子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礼。
梁氏点点头,细细的打量了他两眼,才随苏鸾一同出了茶楼。
知县府宅。
曹云梦坐在花厅里,手上死死的绞着帕子,贝齿咬着下唇,泪珠在泛红的眼眶里打着转,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等了许久,沈妤才露了面。
其实她知道曹云梦的心思,自然也知道她的来意。一见她便开门见山道:“妹妹今日来,可是因着姐姐的婚事?”
曹云梦也不藏着掖着,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妤姐姐,妹妹没求过姐姐什么,只是那郑公子,妹妹自小便倾心于他,姐姐心中既没有他,那何必又要坏了妹妹的姻缘?”
听着这质问似的口吻,沈妤没由来的一阵气闷,语气不耐道:“妹妹真是说笑了!这男婚女嫁,依的是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坏你姻缘一说?!”
见她冷了脸,曹云梦忙低头做小:“是妹妹失言了,姐姐莫怪!妤姐姐,妹妹这心意旁人不知,你还不晓得嘛?!这婚事……姐姐就当成全妹妹一回,成吗?”
沈妤缓了神色:“不是姐姐不帮你,这婚姻大事,哪里容得我说推拒就推拒?!”
“姐姐,谁人不知,这知县大人与夫人最是疼你,只要你肯张口,夫人必然会应的!”曹云梦一把握住她的手,眼中含泪,满是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