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像是淬了毒的箭,一字一句朝他心口射过来。
唐明琲漆黑的眸中隐隐着深谙的漩涡,阴沉得骇人:“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我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不会负你!”
她相信他的,真的相信他的。
苏鸾手指微颤,沉下声音,咬牙说道:“那你相信过我吗?”
唐明琲眉头一簇,眼底掠过一丝不解,刚想开口辩驳,就见她凄然一笑。
“你敢说密林里的黑衣人,不是你的人吗?”她咬紧牙关,强迫这自己说出那些荒唐的话来,“唐明琲,是你先算计我的!”
气氛随着她的话音沉入一片死寂,唐明琲高大的身躯矗立在那,如同一座石雕。他定定的望着他,眼眸中带着沉沉的伤痛:“你怀疑那夜的黑衣人是我派来的?你以为是我算计你?!”
“难道不是?”苏鸾哼笑一声。
唐明琲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冷,嗤笑道:“罢了,是我自作多情,我自讨苦吃。我们,就这样吧。”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脊背挺直,头也没回的走了。
感情这东西,哪里是说动就能动的?他从小养在深宫,一早就该看透,可还是一腔孤勇,把自己那颗心送到她眼前糟践。她一早不就说清楚了吗?!逢场作戏,各生欢喜。
是他眼瞎心也盲,这么久还一直看不清!
苏鸾听着外头马蹄声起,心中一恸,气力全失,跌坐在地上。她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裳,嘴里不住的喃喃着:“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没关系的,都是误会,总有能说清楚的一天。她安慰着自己,可是为什么,她心口还是那么疼,疼得她连呼吸都没了力气。
外头传来马车的辚辚声,薛知易从车厢里钻出来,后头还跟着满脸绯红的杜芙蕖。
两人刚想敲门,却发现院门虚掩着。薛知易伸手一推,那门便开了。入目便是苏鸾鬼坐在地上,脸上全是泪的狼狈模样。
杜芙蕖一愣,变了脸色,忙快步跑了过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鸾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苏鸾看着她,强露出抹笑来,摇头道:“我没事……”
“你这模样也敢说没事?!”薛知易翻了白眼,阴阳怪气道。
苏鸾没应声,看了他一眼,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听你这意思还不欢迎在下?”薛知易看着她那模样,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子烦闷来,就像是自己没舍得碰的墨锭,一下让人给摔碎了似的,心里头燥得很。
杜芙蕖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说罢,她拿着帕子替苏鸾擦了擦脸。
薛知易抿了抿唇,将脸上的愠色敛了几分,才开口道:“赵记掌柜给了点儿东西,拿给你看看!”
“什么东西?”苏鸾眼睛红红的,肿得像金鱼似的。
“当契。”
薛知易从袖袋里头摸出张白纸黑字的文书来,拍在桌子上。
苏鸾伸手拿过来一瞧,眼里透出森森寒意:“林兴旺?”
“正是。”薛知易点点头,“除了那白玉簪,他还出手了几对金银耳饰,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坠子。那耳饰不值一提,倒是那玉坠子,据赵掌柜说,那是千金难求的好货,本想替你讨来的,但是被那财奴放到京都的铺子给卖了,买主一时查不出。”
苏鸾蹙眉想了半晌,并没记起什么玉坠子,好似也没听爹娘提起过。想来也许不是她娘的东西,就没再追问。
她眼神落在当契上,有些不解道:“死当一百两?林家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林家没出大事儿,是林兴旺出了大事儿了。”薛知易摇了摇手中的象牙山,嗤笑一声,“这位爷,染上那阿芙蓉了。”
苏鸾一惊,阿芙蓉,这词还是她看晚清剧的时候知道的,就是俗称的大烟,白粉。正儿八经从罂粟里头炼出来的东西。金贵的很,米粒大小,就得一两银子。这东西可不是他能消受得了的。
不过依照这林兴旺的性子,如果当年是他偷了嫁妆匣子,怕是留不了这么久。那这黑手就只能是那贪财的王氏了。
不过这王氏也当真是个能人啊,当初林兴旺欠了赌债都要让人打丢了半条命,她竟能生生忍着没吭声。
可惜了,到底还是让她这宝贝儿子给坑了。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哂笑一声:“罢了,这种自作孽的人自有天收,也替我省了麻烦了。”
“那白玉簪可需我帮你寻回来?”薛知易末了问了句。
苏鸾摇摇头:“不必了,睹物思人,倒不如留在那位夫人手里头。”
薛知易轻佻了下眉:“随你。”
他回头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杜芙蕖,眉头一蹙:“发什么呆呢?”
杜芙蕖回过神儿,蹙眉道:“我在想,方才咱们在村头看见的那个背影,怎么看觉着有点像任大夫?”
“任大夫?济世堂的那位?”薛知易垂了眸子沉吟道。
“你们进村的时候看到任一慈了?”苏鸾眼神暗了暗。
杜芙蕖点点头:“看那背影,八九不离十。”
他三人正说着,只见一道人影翻墙而入。
苏鸾看见来人,紧绷的脸色骤然一松:“赵四爷爷,你回来的正好!”
赵四爷看着她那明显哭过的小脸,皱着眉头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苏鸾摇摇头:“还没出事儿,不过也快了。”
薛知易打量了赵四爷两眼,拉过杜芙蕖,朝他一拱手:“知易见过护国公。”
苏鸾一愣,显然没想到薛知易竟然会识破赵四爷的身份,下意识出口道了句:“不是我说的。”
赵四爷见她那一脸惊恐的模样,朗声笑道:“怕什么,四爷爷当然知道不是你说的。”
说罢,他拍了拍薛知易的肩膀:“薛家小子,没想到老夫还能在这见到你!”
苏鸾一听,当即恍然,合着这二人还是旧识。她眯眼看了看薛知易,这人的身份显然比她知道的还复杂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