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嫂子一听,登时急了,猛的一把拉住了她:“鸾妹子,你疯了!这山坳里都是水,你瞧那水流多急,那是说下去就能下去的嘛!”
苏鸾知道她担心自个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似的说道:“嫂子,你别急,没事儿。我心里头有数,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一会儿帮我拽着点绳子!”说着,她从腰后头将随身带着的麻绳解了下来。
她不会水,本来是带着这绳子是用来以防不备的,想着万一这大水若是没了这小桦山,她就找根浮木绑着。没想到,这会儿竟派上用场了。
她把绳子从中间割断,寻了棵大树,将两段绳子的一头分别往那树干上死死一绑,扯过其中一根系在了自个儿腰上,另一根抓在了手里。
周家嫂子担心她,急的两眼直泛着红,拉住她的手不放:“鸾妹子,你这能行吗?要不我再喊些人来吧!”
苏鸾反握了她一下,示意没事。然后便试探着往下走,一边走还一边解释道:“来不及了,那树坚持不了多一会儿了,再晚,人怕是就没了!嫂子你别害怕,帮我看着点绳子,一会儿我这头一喊,你就帮我往上拽!”
周家嫂子手上紧紧扯着衣襟,忙点头应道:“好!好好!你千万当心啊!”
苏鸾步子迈得缓,一步一步往下探着,嘴上还不住的跟泡在水里的春樱说着话:“春樱啊,你别害怕,再坚持坚持!我马上就过去了!”
春樱嘴唇虚白,死死的抓着树干,颤声应着:“好……鸾儿姐姐,春樱能坚持……你当心些……当心些……”
苏鸾听见她的话,眼底一酸,吸了吸鼻子,加快了下去的步子。
终于,在绳子快到头的时候,她成功落进了水里,用腿卡着一旁的树根,稳稳站住,随后手上动作飞快的将另一根绳子系在了小姑娘的腰上。
“春樱,没事了,把手给我!”苏鸾舒了口气,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从水中拖了出来。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脆性,方才她抱着的那根断木被水头卷了去。
春樱傻傻的看着那截断木撞在对面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一阵后怕涌上心头,身子不由的颤了颤。
苏鸾攥了攥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没事了,现在拉着绳子跟我慢慢爬上去,我知道你这三天很辛苦,可是只有到了上头,才是真正的得救!”
春樱点点头,缓了缓神,抓住绳子,学着苏鸾的模样,收一下,拉一下的往上爬着。
临到上头的陡坡,苏鸾喊了一声:“周家嫂子,先拉左边的绳子!”
随后听见上头应了一声好,紧接着春樱就被拉了上去。
苏鸾松了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就在这时,苏鸾身上的绳子猛然一顿,她心下一惊,暗叫道,不好!怕是要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绳子彻底绷断的一瞬,她一把攀住陡坡上头一块凸起的山岩。
绷断的绳子猛然弹回,周家嫂子和春樱吓得惊叫一声,忙不迭的扑了过去,大声喊道:“鸾儿!鸾儿!”
苏鸾手臂发颤,死死的抠着那石头,咬牙道:“我没……”
事字还没出口,那石头突然一松……
苏鸾呼吸一窒,还没等她惊呼出口,便被猛然拖上了陡坡。
她跪坐在陡坡上,长呼一口气,叹了句:“吓死我了……”
说着抬起头,想对方才救她于危难的恩人道声谢。可映入眼帘的那张脸,却让她浑身一颤,眼泪当即落了下来。
“你……回来了?”
唐明琲死死的盯着她,半晌才哑着嗓子说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苏鸾眼睛红红的,摇摇脑袋:“怎么能不要,我还要留着命跟你解释呢!”
停跳的心脏终于恢复跳动,唐明琲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
苏鸾安抚似的拍了拍男人微微发颤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了,我好好的呢……”
一旁的春樱和周家嫂子面色飒白的看着这两人,重重的舒了口气。
还好他来得及时,还好没事……
春樱本想跟着周家嫂子回去,可苏鸾见她脸色有些发红,就拉着她道:“任大夫跟我们在一起,你先跟我回去让他瞧瞧。”
春樱看了看周家嫂子,周家嫂子朝她点点头:“也好,我那儿老人孩子多,你若是病了,还真不好安排。”
春樱乖巧的点点头,跟在苏鸾二人身后回了山洞。
临近洞口,两人遇上了赵四爷。
唐明琲一愣,朝赵四爷行了个礼,张口道了句:“前辈!”
赵四爷看见他,很是意外,挑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随后,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苏鸾身上,当即恍然:“难不成,你就是鸾丫头的夫君?!”
苏鸾愣怔怔的看着眼前似乎是旧相识的两人,吃惊道:“你们认识?”
赵四爷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意味深长的道了句:“我们能认识,不还是托你的福吗?!”
“托我的福?”苏鸾一懵,这话从何说起啊,她貌似从来没给这二人引荐过啊!况且当初不就是为了瞒着他赵四爷的身份,才撒谎的嘛!
唉?不对!方才唐明琲称赵四爷为前辈?!难道说他不清楚赵四爷的身份……
那这二人,只是偶然相识?可是赵四爷明明说的很清楚,是托她的福……
苏鸾越想越乱,完全没有头绪。
而唐明琲更是满脸诧异,似乎有些不敢信。
赵四爷但笑不语的看了两人半晌,才伸手指了指她,对一边的唐明琲揶揄道:“小子,你这恩报得可以啊!以身相许,啧啧啧,真是好样的!”
唐明琲神色一松,失笑一声,看了看身边的小丫头,当即反应过来:“当年,救我的人竟是你?!”
“我?救你?!”苏鸾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赵四爷见她是真的不记得,提醒道:“当年你不是在山上救过一个少年,这就不记得了?!”
他这么一说,苏鸾猛然想了起来,她,好像还真的救过一个。
她傻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杏眼瞪得圆圆的,惊愕道:“那个人是你啊?当真是你?”
唐明琲点点头,肯定的答道:“是我。”
仿佛是上天的刻意作弄一般,两人总是在相遇,错过,相遇,错过……
还好,老天爷最后给他们画的是个圆,一切终究还是绕了回来。
说话的功夫,原本跟在苏鸾身后的春樱毫无预料的,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苏鸾一惊,忙将她扶进了山洞。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你们先出去!她发热了,身上的衣服太湿,需得脱下来烤干!”将两个男人赶出洞外。她才小心翼翼的将小姑娘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小姑娘白嫩嫩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不少擦破的痕迹,苏鸾叹了口气。她用毯子将人裹好,才转身走到洞口,把湿淋淋的衣裳搭到火旁。
刚准备喊他二人进来,就见唐明琲突然转身,将她一把捉住,二话不说的拎到一边儿。
苏鸾挣了挣:“喂!你干嘛啊!”
“别动!”唐明琲警告似的打落她的小手,亲自将她湿掉的裙裤鞋袜统统扒了下来。随后把她白生生的腿用毯子一裹,安抚似得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道:“听话,好好待着,一会儿烤好了就给你!”
苏鸾嘟着嘴巴,道了句:“凭什么只脱我的啊!你身上明明也湿着呢!”
唐明琲叹了口气,认命的将外袍解下来,与她的裤裙并排挂在火旁,只着一件里衣,坐在火堆旁。
赵四爷见里头没了动静,就知道他们折腾好了,这才带着刚从外头回来的任一慈进了山洞。
任一慈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后不冷不热的朝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苏鸾见任一慈回来,忙朝他招手喊道:“任大夫!你快去瞧瞧春樱,她发热了!”
任一慈蹙着眉,看了一眼躺在干草上,浑身裹着毯子的小姑娘,有些犯难道:“这……她这……不太方便吧!男女授受不亲,我怎好过去看……”
苏鸾冷哼一声,道了句:“都这时候了,是男女有别重要,还是命重要啊!医者无男女,何况这儿就这么几个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任一慈被她几句话说得无言以对,认命的坐过去,将那小姑娘的手拉了出来,先是探了探脉,随后又翻了翻她的眼睑和舌头,脸色一变,骤然起身。
“这人,你是从哪带回来的?!”因着太过急切,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苏鸾被他问得一愣,表情也变了,忙道:“从山坳那边的洪水里头,你问这做什么?难道是她……”
大灾之后,必有瘟疫。洪水里不干净,人畜浮尸随处可见,她心里明白。可是,依旧不想相信……
唐明琲看着她,眼神冷厉的看着任一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一慈眸色幽深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是瘟疫。”
赵四爷和唐明琲面色一变,异口同声道:“能确定吗?”
任一慈有些艰难的说道:“虽然现在症状不是很明显,但我有八成把握可以确认,就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