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半晌,直到惊惧的心神平复下来,才抬起袖口,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快步出了大理寺。
他想不通,为何这苏家的小姐会知道芷茹的消息,而她开口的语气,不似在威胁,更像是提醒着他什么?!
说起来,当初的那件事,他一开始虽糊涂,可是在那誉王一案之后,他便想明白了。一开始他那女儿虽是个被害者,可到底是她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仔细算起来,是她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而他这个当爹的,没什么大能耐。能在誉王府落罪的时候,能救下她一条命已经实属不易。断然不能再为了她一个人,惹得圣上不悦,牵连了白家上下。
他把她远远送走,本意是想她能远离京都的前尘过往,寻个本分的人家安度余生。可到头来,这一番苦心,她到底是看不明白。当年那个婴孩……即便不由她自己了解,圣上也定然不会留这后患。可这被迫之举……也到底是让她对自己落了怨恨……
白大人心中有些沉重,像压着一块千斤的秤砣一般。
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才缓缓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而就在马车离去后,邻着大理寺的巷子里头,钻出来两个面白无须的的男子,他二人对视一眼后,才匆匆离去。
大理寺内院的书房之中,唐明琲抬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鸾:“方才你与那老家伙说了什么?”
老家伙?!是在说那白大人么……
苏鸾失笑一声,无语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唐明琲缓缓凑近她,以一种绝对压制的姿态将她抵坐在太师椅上:“小丫头,还学会撒谎了啊?!昂?!你若是不说……”
说罢威胁似的眯着眸子,薄唇便朝着她压了下去。
苏鸾忙抵住他的胸口,撇过脑袋讨饶道:“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嘛!”
唐明琲停下,缓缓直起身子,一脸惋惜的摸了摸下巴,道了句:“从实招来!”
苏鸾翻了个白眼,坦白道:“我就是小小的提了一句白芷茹。”
“白芷茹?!”唐明琲一怔,眉梢微挑,这个名字很久都没出现过了,他蹙眉问道:“提她做什么?”
“唉……你可真是无情啊!人家好歹对你一往情深,甚至拿自己的清誉做赌注,只为了能嫁给你。结果……”苏鸾啧啧了两声,摇头道,“你连人家如今的死活都漠不关心啊!”
唐明琲垂着眸子,当初那白芷茹的下场也算是他一手促成了,也算是对得起她了。只是,这人誉王府死的死,逃的逃,她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圣上开恩,怜悯白大人这么多年为朝廷的鞠躬尽瘁。
可这人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怕是白家上下也得跟着受牵连……
“别卖关子了!你是得着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吧?”唐明琲将她拉了起来,自己坐在凳子上,将人圈抱在怀里。
苏鸾眉眼一弯,朝他道:“三禾你还记得吧?!”
唐明琲点点头:“不就是天时书斋那个伙计吗?”
“对,就是他。我本是朝薛知易将人给要了过来,谁知道,他一来,便给我送了个大消息。”苏鸾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说他来京都的那日,发现那白芷茹也出了城,不过,她去的方向是平江城。”
唐明琲眸子闪过一丝嘲讽,那个女人,不会是想去投奔淮南王吧?!可是,这投奔,可是需要底牌的啊!她的底牌,会是什么呢?
当然,他能想到,苏鸾自然也想过了。不论她的底牌的是什么,定然都不利于他们。
“你想让白大人出手阻止白芷茹?”唐明琲略带疑惑的看向她。
苏鸾勾勒下嘴角,笑得像只狐狸一般:“怎么可能呢,我有没生菩萨那般的慈悲心肠,这救人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那你为何要提醒那老家伙?!”
“我啊,单纯就是看不惯他那副臭石头的模样!你看他方才那样子……”苏鸾翻了个白眼,学着白大人的口吻,脸拉的老长,阴阳怪气的说道:“既然世子有客,下官就先回去了!不过下官还得提醒世子一句,你虽与苏府有婚约在,在这查案的档口,还是莫要与人来往过密了才好!”
“我呸!多管闲事!再说了,我苏家清白着呢!”苏鸾忿忿道。
唐明琲不由被她逗得一笑,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廓,温声问道:“所以,你方才是在替我报仇?!”
苏鸾伸手推开他的俊脸,从他怀里挣开,站在一边儿,理直气壮道:“没错!我这个人啊,睚眦必较,有仇必报!这白老头虽然明面上将白芷茹放逐到了桦川镇,可是心里头想来对她是宠爱有加,要不也不至于拼着自己的一切,冒着惹怒圣上的风险,保下她这一命。”
“但是可惜啊!这白芷茹可并不领他这份情儿,她那心里头,对白老头恨着呢!这打蛇打七寸,报仇么,言语之争,身体之痛,都不如诛心来得让人生不如死!”
说到这儿,唐明琲是完全明白,这丫头不是要救人,而是要那白大人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上绝路。在白家上下几十口,和一个自小宠爱的女儿间作抉择,任是谁,都足够折磨了。
苏鸾绕到他堆满公文的长案旁,就着他的茶杯添了些热茶,抿了一口,抬眼看向若有所思的男人:“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嫌弃我狠毒吧?”
唐明琲回过神来:“嗯?没有……”
苏鸾轻哼一声:“你若是嫌弃我狠毒,等爹爹凯旋归来,我便要他替我退了亲,再寻门好亲事!”
唐明琲眉头微挑,站起身,眯着眼缓步逼近她,声音沉沉道:“看来是我最近太宠着你了,都让你生出熊心豹子胆来了!”说罢,他将人往肩上一抗,大步走进屏风后头的里间,将人撂在榻上,狠狠的咬了咬她的小嘴儿。
苏鸾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手上不住的推着他,嘴里讨饶道:“错了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唐明琲眯着眼,将人禁锢住,唇角勾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现在知错,晚了!自投罗网的兔子,哪有不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