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里头的金枝姑姑一早便候在了宫门口。此时遥遥望见她二人,便徐徐走过来见礼。
“奴婢金枝,见过苏小姐。”
苏鸾忙亲手将人扶了起来,微微颔首,温声细语的说道:“金枝姑姑不必多礼,小女初次入宫,还得仰仗姑姑照拂。”
开什么玩笑,她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眼前这人可是太后娘娘的贴身女婢,若是论起来,那可是位同正二品的女官啊。
而且打好群众基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倒是金枝,看着她这举动,颇有几分意外。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关于苏鸾的传闻她听了不少,多是些鄙夷的。说这苏家小姐是庄户人家养大的,举止颇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可眼下,这亲眼所见的,似乎与传闻中的有些不同。
但到底是宫里头的老人儿,就算这苏家小姐没有品阶,但好歹是与璟王世子有婚约,她就算不敬着,也不能辱没了这人。
想到这,金枝忙福了福:“苏小姐言重了,您是娘娘请来的客人,奴婢服侍您是应该的。娘娘已经候您多时了,请随奴婢这边来吧!”
苏鸾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那便劳烦姑姑了。”
养心殿。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玉漱姑姑在一旁替她轻轻揉捏着额角,嘴上还轻声劝道:“娘娘,安阳县主叮嘱过您多次了,您这头风病是老毛病了,最忌讳急躁大怒,您以后可万不能在动心火了……”
就在这时,金枝挑了帘子,轻声走了进来,附耳与太后禀道:“娘娘,苏家小姐到了。”
太后听罢,原本瞌着的眼顷刻睁开,冷声道:“带进来吧!”
“是。”
少顷,就见披着大红羽缎白狐毛兜帽披风,一身丁香色锦纱裙的小姑娘跟在金枝身后,不疾不徐的走进了殿内。
她屈膝盈盈一拜,与太后请安道:“小女苏鸾,见过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眼睫微挑,看向来人,眼底划过一丝惊疑,似信非信道:“你是苏鸾?!”
“正是小女。”苏鸾不躲不闪的望向软塌上那个略显疲态的美妇人,眸色澄净得如同一汪清潭。
太后与她对望了一瞬,眼神在她那一双杏眼停留了片刻,眉宇间微微拧起,悠悠叹了句:“你这眸子,倒是与你娘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苏鸾没应声,头微微垂下,略显沉默。
“你不想问问哀家,为何要你进宫?”
“太后娘娘懿旨中说的很清楚,要小女入宫侍疾。不过小女私以为,娘娘只是想看看小女,究竟是何方妖魔,为何小女一回来,便搅得这京都暗流汹涌,便将苏家推上了权谋旋涡。”苏鸾如实答道。爱倍多书城
她心中清楚,能在这美人埋骨的皇宫中站到最后的人,定不简单,索性与她耍那些花花心思,不如直言不讳,倒来的痛快。
“你倒是个通透的!”太后淡声道了句。
苏鸾垂着眸子,应道:“娘娘谬赞了。”
太后缓缓的将手臂抬起,一旁的玉漱姑姑便会意的将人扶坐起来,还细心的替她理了理常服。
太后坐稳,端起一旁的茶盏,浅尝了一口,幽幽道:“你来之前,哀家还想着,你会不会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毕竟你父兄二人如今都在外,这京都里头唯一的依仗便是明琲那孩子,可眼下他出了公差,没有两日怕是回不来……”
说罢,她微微顿了一下,望向眼前落落大方的人儿,眉宇之间褪去了冷意,反倒染上了两分赞许:“不过,你倒是让本宫有些出乎意料了。”
“能让娘娘出乎意料,是小女的荣幸。只是,娘娘这般做,真的值得吗?”苏鸾看向太后,一脸正色的问道。
太后眯了眯眸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苏鸾并没有被她的眼神吓退,反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道:“世子爷自小从太后娘娘身边长大,您是他最亲近的人,可如今却因我,故意将他调离京都。世子爷不是粗心大意之人,想必此刻他已然回过神来。太后娘娘就不怕与您最疼爱的孙儿心生嫌隙吗?”
许是被她戳穿了心思,太后的脸色有些阴沉,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冷意:“哀家方才说过,你是个通透的。可是这人若是太过通透了,就让人喜爱不起来了!不过,哀家着实想看看,你在明琲心中是个什么分量!”
苏鸾眼中划过一丝讽意,不由腹诽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这唐明琲若是没有太后翻脸,她心里头不舒服。若是与太后翻了脸,太后心里头不舒服。这太后老人家心里头若是不舒服,定然会难为她。到头来,不管这分量是重是轻,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唉,惹不起,惹不起啊!
太后看她眉眼低垂着,模样有些萎靡,挑眉问道:“怎么,你这模样是不满意哀家的做法?!”
苏鸾抬眸干笑两声,连连道:“小女不敢,太后娘娘高兴就好。”
“行了,哀家累了。金枝,你带苏小姐下去,安排在侧殿休息,再派两个嬷嬷,好好伺候着。”
“是。”
苏鸾行礼告退,跟在金枝姑姑身后,一路去了侧殿。
而直到第二日,她才明白过来,这太后口中的好好伺候,和她想得好好伺候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坐在窗前,无聊的数着盆景上头的叶子,不时转头看看门外那两个寸步不离的嬷嬷,怨念颇深的叹了口气。
铃铛端着点心从廊下走了进来,替她倒了杯茶,低声与她道:“小姐,不如让奴婢出宫去寻世子爷吧,这太后娘娘将人禁足在这宫里头,着实有些欺负人……”
她话音还没落下,便被苏鸾捂住了嘴,随后横了她一眼:“脑袋不想要了?!这是什么地方,也敢说这样大不敬的话?!”
铃铛咬了咬嘴唇,她是跟在小姐身边日子久了,清闲的日子过多了,松懈了,大意了,忘了这皇宫里头,隔墙有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