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开始那个房间,神医请所有人都坐下,他依旧望着田致雨道:“老夫这下子想通了,致雨你为杏林所作贡献,远胜老夫啊。”
田致雨马上惶恐道:“神医万不可这么说,这些道理致雨只是碰巧知道,远谈不上做什么贡献,神医您一生救死扶伤,才是真正的活菩萨。”
神医笑着摇摇头,道:“老夫一辈子给人看病,所作只不过依着前辈开创的道路前进,顶多是多救了几个人,但是你不同,你刚才那几句话,很可能改变我们在医学上的根本认识,从而拯救更多的人。试想一个产妇难产大出血,找到合适的血液,就可以救她,同样道理,任何人失血过多,都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挽救一条生命,这个方法是开创性的。所以要说贡献,致雨你是前无古人的。”
田致雨连忙跟他客套了几句,然后有些好奇问到:“神医,致雨有一事请教。”
“你尽管说。”
“你们在做输血的时候,用的何种器材?什么方法?”田致雨问到。
神医起身,走到一堆器材中间拿过来一段胶皮管一样的东西,田致雨知道那不可能是胶皮管,当神医把那东西递给他,田致雨一看,竟然是某种动物的小肠。只是经过处理,里边顺通,外边光滑。
“当一个人需要输血的时候,我便会把那人和提供血液的人都麻醉,然后快速把两个人的血管切开,用这东西连着他们的血管,进行输血。等输血完毕,再用止血药治疗伤口,”神医慢慢说道。
这个,也太野蛮,太落后了吧,田致雨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便问神医:“神医你可曾见过这样一种东西,由铜或者纯银打造的,非常细的针,但是针中间是空的,一边磨尖,另一边想办法加粗,加粗的一边你可以连着这个管,磨尖的一边可以直接插到血管里,这样就不用把两个人的血管再切开了。”
神医一听,道:“这个老夫倒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如果那针那么细的话,血流会不会非常慢,赶不上病人失血的速度?”
田致雨摇摇头道:“不会,尽管针眼非常细,却一点也不会影响输血的速度,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针能否造出来。”
一直听两人说话的马本财道:“这个应该难度不大,能工巧匠可以造出来。只是我明天就要走了,致雨你可以去问问余杭的铸剑大师贺行之,他的铸造手法非常精妙,制作出来你要的针应该不是难事儿。”
田致雨点点头道:“我明天便过去问问,如果可以,我带过来给神医做个实验看看。”
已经沉醉在新发现里的神医,马上说道:“老夫给你修书一封,你带着去找贺行之。老夫救过他家夫人的命,看到我的信定然会全力配合你。”
说完便吩咐男童拿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交给田致雨。
“那再好不过了,”田致雨道:“有神医的信,相信会方便很多。”
神医依旧紧紧拉着田致雨的手,道:“致雨,老夫刚才忘了问你,你这些知识,都是从哪里看来的?”
不只是神医,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有相同的疑问,刚才的震惊过后,这个疑问马上又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而且更加强烈了。
这下田致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再用那个山村医生,怕是他们也不相信,只得道:“神医,关于这个问题,我现在暂时不方便解释,等一会有机会,我再讲给你听。”
“好,好,没关系,”神医颤巍巍的将敬莲端过来的茶接住,慢慢喝了一口,接着说道:“你现在住余杭哪里?离这里远不远?”
田致雨告诉了他,神医很高兴,说道:“那很近啊,你有时间就来我这里歇歇,我这里虽然简陋,但是有好山好水,好茶好酒,远离城市,安静,舒适。”
“好的神医,以后致雨有事儿没事儿就常来您这里坐坐,”田致雨道。
神医满意地点点头,又跟罗琦等人闲聊了几句,脸上呈现出了明显的疲态,于是田致雨跟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众人提出告辞。
神医也没过多挽留,又跟田致雨说了几句话,送他们出门,望着他们走远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想再问一遍那个疑问。
刚才田致雨已经跟神医说了暂时不方便说,所以他们只得压制住内心的强烈好奇,只聊一些其他的。
“对了罗相、马大哥,神医这样的人,应该徒弟很多啊,为何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两个男童?他的徒弟们呢?”田致雨问到。
马本财看了看罗琦,罗琦道:“马老板你来解答致雨的问题吧。”
于是马本财说道:“神医其实高徒无数,只是他很早就立了个规矩,便是每一位徒弟只带三年,三年时间必须学成出师,然后到一个地方开设医馆,而且这医馆必须收费低廉,如果遇到实在交不起钱的人,除了看病不要钱,还要免费赠送医药。几十年间他的徒子徒孙早已遍布东阳和疏,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原来神医真的是一位活菩萨,田致雨对他发自内心的敬佩了。
“而且神医还有规定,自己的每一个徒弟也要如此招收学徒,对每一个学徒要全力教授,不得保留,这么多年下来,神医的徒弟加上徒弟的徒弟,怕是有上万了,”马本财道。
“真是功德无量啊,这样的人就应该让他长命两百岁,”田致雨道。
聊着聊着几个人回到了马本财的园子,吃过晚饭后,大家都知道明天暖月要回疏,即将和田致雨分别,所有都自觉地早早回屋,谁也不打扰他们两个。
田致雨看暖月情绪不高,拉着她的手问到:“要不要再出去逛逛?”
暖月勉强微笑,摇了摇头道:“不想出去了,咱们就在屋里好好说会儿话吧。”
田致雨一想也是,这几天每天都马不停蹄地各处走,自己倒是不怎么累,可是暖月毕竟是个小姑娘,走路也是个体力活儿。
“那咱们就去你房间聊天吧,”田致雨道。
暖月想起什么,道:“去你房间吧,田哥哥你先回去,我回屋收拾一下,待会儿去找你。”
“还要收拾什么吗?用不用我帮你?梳头?画眉?洗澡?”田致雨微笑中不自觉带上了一点猥琐。
“滚蛋,”走着走着,暖月狠狠推了他一把,然后自己转身回屋了。
田致雨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先从包袱里拿出还剩下的三个匕首。
到这个星球一共带了五把匕首,每一把都有不同的用处,有的适用于劈柴坎木,有的适用于捕捉到猎物之后剔骨剥皮,还有的适用于杀人。
他已经送给格娃一把,送给苏忆瑾一把,现在还剩下三个。从三个当中挑选出最精美的那个,一会儿送给暖月。
除了这把匕首,田致雨又想了想还有什么可以送个她的。
暖月家身世那么显赫,寻常物品她根本不看在眼里,按照她的习惯,不但衣物首饰只用特定的贡品,连胭脂水粉也都是皇家专供的。
而且田致雨对这些东西也不了解,送了很难让她满意,还不如不送呢。
沉思良久也没想出还有什么好的礼物,只得坐在书桌前,为她写几首诗词吧。
想到这些田致雨不由得感慨,没想到自己以前不经意间背下的诗词歌赋,竟然成了送心上人最好的礼物,幸好古代那么多大神写下了那么多优美的作品。
他看着笔墨纸砚,思考了好一会儿,慢慢在纸上写下: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钱塘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他又想了想,接着写道: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一边写田致雨一边在内心深处把范仲淹苏轼辛弃疾欧阳修柳永晏殊晏几道一干词作大牛统统感谢了一遍,没有这些人,自己哪能轻松便有这样的奇遇啊。
接着他又写道: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本来想着写三首吧,可是等来等去还是不见暖月过来,于是他接着想,正想着要不要写柳永那首关于离别的最高境界《雨霖铃·寒蝉凄切》,听到轻轻地推门声,于是回过头,看到彷佛仙女下凡的暖月,娇俏盈盈地走过来,一时看呆了。
认识这么长时间了,田致雨还是第一次见暖月穿女装,她平日里都是一身上衣下裤,外穿狐裘,现在换上了青色长衫,配着白色对襟袄,头发也第一次盘了起来,头上戴着翠翘金雀,每走一步,都好像脚踩莲花。
田致雨连忙起身走向她,看着烛光下她笑意盈盈的脸,虽只略施粉黛,也已比平日更加娇艳,忍不住夸赞道:“暖月,天上最美的仙女,也比不上你千分之一的美丽。”
暖月娇羞地给他行了一个那时候女子常见地礼,然后轻声道:“暖月见过田公子。”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抿嘴笑了出来。
田致雨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使劲儿闻她身上的味道,怎么闻都闻不够。
还一会儿之后,暖月才轻轻地挣扎,从她怀里出来,道:“怎么样,这身衣服还可以吧?”
田致雨连忙点点头道:“好看,暖月穿什么都好看。”
“傻瓜,”暖月拉着他走到书桌前,马上看到他写得三首词,只是看到他那歪歪扭扭地字,就跟当初苏忆瑾第一次见他的字一样,忍不住捂着嘴笑道:“田哥哥,这是你写得字?”
田致雨没好气白她一眼道:“怎样,田哥哥的字就是这样不拘一格,纵横洒脱。”
暖月依旧忍不住笑着,轻轻吟诵上面的词句,低声道:“有三句最好了,第一首里‘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第二首里‘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和第三首里的‘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都堪称千古佳句,暖月都非常喜欢。”
田致雨拉着她的手坐下,又拿出那把匕首道:“我也不知道送给你点什么好,想了想把这个送给你吧。”
暖月接过来,也对这匕首的材质很感兴趣,田致雨细细给她讲解了,说她可以带回去,给疏最优秀的冶铁工匠看看,如果能造出同样的材质,可以大规模生产。
暖月点点头,也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把短剑,道:“还记得那次在龙泉剑社,卓大师送你那把龙泉剑的时候,我便是去打磨这把短剑的。这还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送我的,说这把短剑大有来历,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让我拿着玩儿。后来我看有些锈迹,便送到卓爷爷那里打磨了一下,现在送给田哥哥你,你看到它就当看到我啦。”
田致雨大为感动,道:“暖月,这可是你爷爷给你的宝物,你送给我,怎么跟家人交代?”
“没事儿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等你去我家的时候,自己给我爷爷和爹爹解释吧,”暖月调皮道。
田致雨却很严肃的点点头,把短剑拔出来看了一眼,见剑身精美无比,花纹是一种从来没见过的造型,经过龙泉剑上的细心打磨,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岁月侵蚀,依旧看上去寒光闪闪。
“对了田哥哥,你再等等,我还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我去屋里拿过来,”说完又连忙起身,一蹦一跳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跑过去了。
望着她活泼可爱的背影,田致雨不禁想到,暖月才17岁,按照后世的标准,还是个未成年少女呢,自己连未成年都不放过,可真是,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不过,想到这个年代女子普遍结婚早,好多女孩子十七岁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有了,自己也要入乡随俗嘛。
这样安慰了自己,田致雨内心的罪恶感瞬间又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