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鹤一笑,提醒道:“但是在县城首饰店提供的购买名单上,并没有叶芳叶老板的大名?”
唐羽撇了撇嘴,说:“像他这样一个上下勾连、财大气粗的人,若想做一点手脚,岂非轻而易举。”
又道:“大人你别忘了,在‘福鑫坊’老板给出的名单上,有一处明显的涂抹痕迹?”
“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这确实应该是一条最重要的线索。”林放鹤点点头,叹道:“如你一说,恐怕连叶府官家,董婆子等人的口供也不大靠得住了……”
“他们在叶家做事,仰人鼻息,行止自然要看主人的脸色。”唐羽振振有词。
“让你这么一说,叶芳杀人的嫌疑的确在迅速上升。可是你也要想到,在所有与陈宝珍交往的人员中,始终没有他的身影?难道这个叶芳会隐身术不成?”
“其实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
“哦?”
“利用沈万山,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罪恶目的,不显山不露水。咱们自然查不到踪迹?”
“沈万山师从‘塞外双龙’,精通拳术,也算一方英雄。”林放鹤问,“他怎么会甘心受叶芳的驱使?”
唐羽叹息一声:“一个他们是姻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另一个大人方才想必也听春云姑娘讲了,沈万山不是本地人,娶了叶氏为妻,等同招赘。他开武馆、买房置屋等等一应费用又全靠叶芳周济,心理和行为上难免不有依赖性……”
林放鹤转而问道:“那陆根生又是被谁杀死?”
“当然是沈万山。”
“不对,七夕之夜沈万山明明在春云酒店,不可能分身出现在犯罪现场?”
“那有可能是叶芳粉墨登场,亲自操刀。”
“这个可能性不大。我虽然没有见过他的面,但是听人说,叶芳五十出头,体躯肥胖,性情温雅,要他实施杀人这种暴力行为,而且杀的是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只怕不容易做到。”
“那他有没有可能买凶杀人。”唐羽想一想,说,“花钱雇一个杀手,来替自己做这件事?”
林放鹤道:“这得通过调查才能确定。”
唐羽并不放弃,坚持说:“反正我现在就觉得叶芳的嫌疑最大……”
林放鹤微笑:“你不觉得在县衙内部,也有可能存在内鬼吗?”
“县衙门里?”唐羽吃了一惊。
“不然为何每一次我们的侦查动向,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被凶手得知,并提前做好了相应的防范?特别是那身出现在姚四家村外的血衣裤,随口一说,就能找到,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衙门内部,大人对方巡官信任有加,总不会是他吧?”
“除了方正,还有孟守义,还有高放师爷,还有许许多多的衙差、捕役……”
“说他们是帮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相信,说这些人里面有杀人真凶,我一下子实在转不过弯儿。试问,最起码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原来我们以为满足其邪恶的****是犯罪的主要动机,罪犯的目的是因为贪恋女色,因为嫉妒。”林放鹤深思熟虑,道,“如今随着案情的逐步展开,回头再看,这些因素固然也有,但是可能应退到次要地位……”
唐羽不理解:“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林放鹤语气肯定,说:“你别忘了,眼下这起跨州连县、有系统、背景广泛的走私案,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发现的早,果断出击,斩掉魔爪,将不知道会泛滥到什么程度?”
“一桩普通的民事案件,怎么可能与走私大案扯上关系?”唐羽不信。
“很难说,多想一点总不是坏事。”林放鹤态度谨慎。
“大人是从什么时候把这两点联系在一起?”
“就在最近。你想,沈万山利用鸿源米铺的船向下贩运违禁物品,固然可以扯虎皮做大旗,掩人耳目。但是这一路上他要通过几道官家设置的哨卡、关隘,关口有专门人负责检查,勘验,如果没有人从中照应,很难相信他能屡屡蒙哄过关!”
唐羽恍然大悟:“如若大人的理论成立,那么在官府内部,极有可能隐藏着沈万山的内应……”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出了红泥巷口,来到大街上。
日暮西山,晚风清凉。
街上行人匆匆,大多忙着回家。
远处有歌声、笑声从阁楼上传过来。薄薄暮色中,当涂县城家家户户正升起炊烟,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唐羽心情愉悦,说:“大人,我们两个回县衙吗?”
林放鹤止住:“不,我要你立即去一个地方。”
“哪里?”唐羽忙问。
林放鹤俯下身子,悄悄耳语几句。
唐羽点点头:“属下明白。”
“你要自己去,不许惊动任何人。”林放鹤叮嘱道,“到了那里,你可以亮明六扇门捕快的身份,也可以严词恫吓,甚至……总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得到真实有用的证据。”
“你放心,我会办好。”
“如果这件事确认了,明天你还要去一趟漆桥村,见一见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宋大夫。”
“宋大夫?”唐羽一怔,“那个宋大夫还有什么玄妙?”
“玄妙大着呢。这件事同样保密,不许泄露。”
“懂了。”
两人遂在县衙前分开。
唐羽牵了匹马,翻身骑上,自去执行公务。
林放鹤返回书斋。
先找出相关案卷,堆在桌上。然后坐在椅上,打开卷宗,抽出案情记录,平心静气看了一遍。尤其对陈宝珍供词,更是逐字细读。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仆役进屋点亮了几只蜡烛,通室光明。又为林放鹤端来了晚饭。
晚饭是粳米粥,小花卷,还有两样炒菜,
他放下案卷,伸了伸懒腰,抄起筷子开始用饭。刚吃了没几口,仆役进来又报:“知县大人,高师爷来访。”
林放鹤一面喝粥,一面说:“有请。”
少时,头戴圆帽,身穿一袭细纹葛袍的高师爷跨进门槛,一见他在吃饭,遂举手赔罪:“卑职来得的不是时候,叨扰大人。”
林放鹤忙说:“不要紧,师爷请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