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这样。”
沉默了半晌,纪衡才淡淡的开口:“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是突破道德底线,你也完全无所谓。”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温栀:“那个孩子没被你生出来,是它的幸运。”
温栀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嘶哑着声音:“那也是你的孩子啊!纪衡,那也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你真的能做到眼睁睁的看她送死么?”
纪衡一脸漠然:“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温栀,这样每个人都干净。”
他高高在上的,宣判了孩子的死亡。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纪衡,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温栀终于完全被击溃了,所有的折磨,都比不上纪衡的一句话。
纪衡恨她,她怎么一直都不明白呢?
温栀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似乎想把从生下来到现在的苦水全部都倒出来。
但是眼前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在意,所以她说什么都是徒劳。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承受者而已。”
温栀疲惫不堪道:“不过你从来都不愿意相信我……哪怕一次都没有。”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把那些激烈的情绪都压了下去,终于是一片麻木的死寂:“那就这样吧。”
“我再也不会来……再也不会来纠缠你。”
温栀跌跌撞撞地从纪衡身边走了过去,只留下了一股劣质的香水味,久久没有散去。
纪衡在原地立了很久。
高大的男人神情僵硬,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上前主动询问。
只看着那个男人如同冰雕一般,要把身边的所有东西和自己的心一起冷冻起来,隔绝世界上所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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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脂的大厅里,一处暧昧的角落。
“又要请假?”
孟凝皱着眉头,撵灭了手里的那根香烟:“你才过来几天?怕是要连后年的假都一起休完了。”
温栀垂着头,一脸麻木,什么话都没有说。
孟凝心里又急又气,却也拿她没办法:“假可以请,但是要扣除你一个星期之内的提成——”
温栀右手抽动了一下,动作僵硬地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哑声道:“那就扣吧。”
孟凝被她噎了一下,立刻动了真怒。
这女人也太不识抬举了些!
“孟姐,纪家的公子过来了。”
幸好一个服务员凑过来告诉了孟凝这个消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孟凝一怔,赶忙起身快步走着主动迎了出去,在门口就看到了一脸风雨欲来的纪衡,心里打了一个突:“您过来,怎么也没跟我们打个招呼呢?”
“温栀在哪儿?”
纪衡一脸冷淡:“叫她过来。”
“她……”
孟凝下意识要应承下来,纪衡这种大少爷,出手不菲,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人有什么不好的毛病,接上一次,好长时间都能衣食无忧了。
她心思电转,却是赔笑道:“这丫头是个傻的,之前也没调教过,我再给您安排个聪明点的,还能帮您分分忧,怎么样?”
“不答应?”
孟凝咬牙道:“不是不答应您,是这孩子真的不合适。”
说话间,她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聊天中的女主角一脸麻木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恍若女鬼一般,飘飘荡荡地往前走。
纪衡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很可怕。
恍惚之间,孟凝几乎要以为,纪衡想要把那个瘦小的女人活活的吃掉。
只是温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似乎根本就不认识纪衡一般。
所以孟凝也有些迷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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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这个水好烫呀!”
温家温馨的小窝里,母女两个一高一低的坐在窗边。
只是母亲脸色苍白,一直在魂游天外。
温希小声惊呼着把脚伸了起来,一脸委屈,瘪了瘪嘴:“脚好痛哦。”
温栀猛然惊醒,用手试了一下水温:“对不起,宝宝,妈妈去给你添凉水。”
她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家后,温希也正好从噩梦中醒来,怎么都睡不安稳,她便想着再给女儿洗一次脚,也好暖暖身子。
温栀重新端了一盆水回来之后,温希的两只小脚丫搭在一起,小心翼翼地伸进了水盆里,表情有一丝纠结,吞吞吐吐地开口:“妈妈,我,窝是不是没有爸爸呀?”
温栀怔了一下,看向了自己的小女孩。
温希整个小脸儿都皱在了一起,焦虑地抓着手边儿的床单:“隔壁病房的小朋友说,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之前幼儿园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啊……妈妈,我的爸爸在哪里呢?”
温希有些恐惧的咬住了嘴唇:“我不会是没有爸爸的怪物吧?”
温栀勉强笑了一下:“你的爸爸……宝贝,你不是怪物。”
温希眼睛一亮:“他在哪里?”
温栀艰难道:“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所以不能陪伴在我们的身边。”
温希明显还是有一丝失望,但是这个乖巧的孩子察觉到了大人低落的情绪,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擦干净脚丫子之后,就乖乖地缩在大床的内侧,像一只大号洋娃娃一样等着温栀回来。
温栀匆匆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便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大床上,和孩子睡到了一处。
有母亲在身边躺着,温希很快就安稳的睡了过去,温栀却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眼睛,她支起了身子,借着月光描绘着孩子的轮廓。
温希身上没有了小孩子身上常有的那种奶味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中药味。
纪衡他……
温栀已经完全确定了,他不喜欢这个孩子。
温希很好,只是在纪衡眼里,所有和她温栀有关系的人,都带着原罪。
所以非死不可。
温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杨梦瑶说的没错,四年过去了,纪衡依旧还是那么恨她……一点都没有改变。
皎洁的月光之下,终究是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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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宅。
纪衡一个人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打了进来,掉在他的身上,平添了一丝冷寂。
“纪衡?”
杨梦瑶在卧室里等了他好久,却怎么也见不到他回来:“是不是在公司里遇到了麻烦?”
今天晚上的餐桌上,纪衡的情绪就很不对劲,杨梦瑶试探了好几次,却一直得不到什么回应。
她明明是是天底下离纪衡最近的女人,这四年来却总觉得两人中间隔着一座大山,今天这座山峰更是突兀的显了出来,怎么都跨不过去似的。
杨梦瑶咬牙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凑到了男人的身边,试探着想要拉住纪衡的手:“有什么事,咱们两个人一起解决,好不好?”
纪衡却猛地甩开了她的手,以冰冷的表情完全拒绝了她。
半晌才说了淡淡的一句:“你先去休息,我今晚在书房睡。”
杨梦瑶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特别难看,但她束手无策,什么办法都没有。
纪衡没有再去看她,一个人站了起来,快步的走到了书房里,他已经想不起来要去照顾杨梦瑶的情绪了。
今天遇到的那个女人,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他想错了,那个女人不仅没有一身是血的躺在大街上……
而且依旧能很轻易地调动起自己的怒火。
纪衡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睛,和那个被他所痛恨的女人一样,一夜无眠。
……………………………………
次日晚上。
“小温,你赶紧过来一趟。”
温栀匆匆从卧室里面走了出来,温希每次吃药都会有一些不舒服,她好不容易才把小丫头哄睡过去。
“不好意思,经理,我今天晚上已经请过假了。”
大堂经理那边似乎很忙,断然道:“天上下刀子你也得给我来上班!刘总买了你那么多瓶酒,你的单有一半都是他给你开的,人家今天晚上指名道姓要你服务。你要是不给他这个面子,自己觉得好意思吗?”
他扔下一句话:“话我就先说到这里,今晚上刘总那边要是不满意,你就再也不用来上班了!”
温栀咬紧了嘴唇,和镜子里面烦躁的自己对视了一眼,险些把手机砸了出去。
但是这份工作……她绝对不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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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总?”
温栀一进门儿就看到了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她下意识道:“不好意思,我稍微收拾一下,马上就到包间里头去找您。”
刘总不知道为什么生了满头大汗,看到温栀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丁香,是丁香哈,你千万别走错,我就在那里面等着你啊!”
温栀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好,不会记错的。”
刘总似乎是顾不上与她多说,很快就离开了。
温栀想着不好让刘总久等,便匆匆忙忙给自己化了一个妆,很快就拿着单子去了丁香。
她敲了敲那扇厚重的大门,却半天没有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