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扎着丸子头的纤瘦女子狂奔而来,猛地扑到牵着小女孩的年轻妈妈怀里,欢喜地大叫,“老天,我的眼睛花了吗?快点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幻觉!”
莫凌用手指掐了掐顾小乔白希的脸颊,笑道,“小乔老师,哦不,应该是小乔副教授,请你注意你的形象,现在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没错,这个还穿着白大褂的女子正是顾小乔,她现在已经从化学系讲师荣升为副教授,她刚才还在实验室做实验,突然接到莫凌的电话,顿时激动得快要飞起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路狂奔而来。
“呜呜,让他们看去,好基友回来了,我还在乎什么形象啊!”顾小乔抱着莫凌的胳膊一通嚎,“你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五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是没良心的负心汉。”周围人好奇的视线都快将莫凌点燃了,她拍了拍顾小乔的后背,苦笑道,“亲爱的,我们到旁边的咖啡厅里面慢慢谈,好不好?”
“好啊!”顾小乔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待会儿再讨伐你!”
她视线向下,看到站在莫凌腿边的小家伙,小家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偏着脑袋,好奇地望着她,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蹲下身,揉了揉小家伙胖乎乎的小脸,“你好啊,珠珠宝贝,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乔阿姨啊,快快,叫我小乔阿姨。”
珠珠琉璃一般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乖乖地叫,“小乔阿姨好。”
“嗷嗷,珠珠宝贝,你真可爱,阿凌,怎么办,我也想生一个跟珠珠一样可爱的孩子了!”
莫凌鄙视地瞥了她一眼,“嗯哼,姑娘,友情提示,你首先得有一个男人。”
“嗯!”珠珠重重地点头,重复道,“得有一个男人。”
两个大人一头黑线,互相对望了一眼,齐齐道,“珠珠宝贝,这种话小朋友不可以说的。”
珠珠眨着大眼睛,无辜地“哦”了一声。
莫凌舒了口气,冲顾小乔挑了挑眉,“以后在我女儿面前说话注意一点啊,小乔姑娘。”
顾小乔鄙视之,“明明说错话的是你,最应该注意的是你,好不好?”
“好好,我们以后都注意一点,千万别教坏小孩子。”
两人一左一右牵着珠珠的小手,走进马路对面那家咖啡店。
莫凌给珠珠点了一份草莓蛋糕,小家伙拿着小勺认认真真吃蛋糕,她们两位大人则喝着咖啡叙旧。
顾小乔搅了搅咖啡,说道,“阿凌,你这次打算待多久?”
莫凌抚了抚耳边的头发,微笑,“一周吧,参加完莫佳妮的婚礼,我跟珠珠就回奥列国了。”
“还是不打算回国定居吗?”
莫凌脸上笑容浅了许多,“暂时还没那个打算。”
顾小乔看了一眼认真吃蛋糕的珠珠,欲言又止,“其实,以前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现在出现,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我是真的很想你回来,待在国外,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莫凌扬了扬眉,笑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他们才不愿意回来?那你也太小看我了,现在他们在我的眼里,算个P。我确实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暂时不能回来。”
顾小乔一脸黑线,“姑娘,你当着孩子讲粗话了!”
莫凌无辜地耸了耸肩,“呐,我只是实话实说嘛,我真的不将他们当回事了。别说我了,亲爱的顾小乔副教授,你打算什么时候谈恋爱结婚啊?你不会是想孤独终老吧?”
“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啊!”顾小乔哼了一声,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瞧见没,冲着我是化学系副教授,就有一大群男人望而却步,他们都觉得我是奇怪的老女人。前几天,我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我跟那个男人见面之后,差点没被他气死,你知道那个男的说什么吗?”
莫凌好奇,“说什么?”
顾小乔咳嗽一声,压低嗓音,学着男人的腔调粗声粗气地说道,“顾小姐,最近网上流传着很多丑闻,什么大学校长和女下属偷/情,大学教授性/侵女学生……顾小姐年纪轻轻就升为副教授,平时会不会也有这方面的困扰呢?”
学完那个男人说话,顾小乔没好气地说道,“那个混蛋,他这不是明摆着说我是靠美色升为副教授的吗?阿凌,你说,我看起来是那种靠着美色上位的人吗?”
莫凌一本正经地上下打量她,最后,严肃地点了点头,“像。”
顾小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去,别闹,我这个副教授的位置可是靠着真本事拼来的!”
“我知道啊。”莫凌笑着摆摆手,“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想啊,那些男人戴着有色眼镜看你,说明你确实是年轻漂亮又有能力,他们心里不平衡才那样诋毁你,你就当他们是在夸你好了,跟那些没品的男人计较什么?白白气坏自己而已。”
顾小乔耸了耸肩,“好吧,听你这么一安慰,我果然好受多了。”
“别灰心,好男人总会有的。”莫凌用自己的咖啡杯碰了碰她的,笑道,“敬我们伟大的顾小乔副教授,祝愿她早日找到好男人。”
“你也是。”顾小乔喝了口咖啡,明明是苦涩的味道,咽下之后,却觉得甜丝丝的,那是因为有朋友在身边啊,她扬眉笑了起来。
莫凌侧头看了一眼吃蛋糕的宝贝女儿,小家伙脸颊上都沾上了奶油,她不由轻笑出声,用餐巾纸小心翼翼将她脸上的奶油擦掉。
顾小乔看着她温柔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她的阿凌,那么温柔善良,为何还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莫凌抬起头来,“小乔,兰遥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啊,他没有联系过我,也不知道那家伙藏到哪里去了,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们,真是狠心的家伙。”
莫凌笑了笑,没有说话,那个消失五年的家伙,或许跟她一样,也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不管他消失多久,他永远是她的好兄弟。
咖啡店外的马路上,停靠着一辆保时捷卡宴,坐在后座的男人身着高级手工西装,身材伟岸,面容英俊,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浑身透着儒雅的气质。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女孩笑容灿烂,眉宇间还透着青涩,就像一枚还未成熟的青苹果。
男人薄唇微扬,缓缓将目光投向咖啡店,在某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名头发卷曲的美丽女子,而那名女子,正是照片中那个年轻女孩。
“将大小姐请过来。”男人的声音极好听,犹如滚落玉盘的珍珠,温润醇厚。
“是。”坐在前排的保镖立刻下车,前往那家咖啡店。
莫凌和顾小乔聊得正开心,突然,一名黑衣保镖走到他们桌前,恭敬地鞠了个躬,“莫小姐,请跟我走一趟。”
“我们认识吗?”莫凌放下咖啡杯,脸上保持着浅淡的笑容,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
坐在卡宴后座的男子看到这一幕,薄唇边的笑容不由加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座椅。
保镖说道,“莫小姐,我们家大少爷想跟您谈一谈。”
“哦,你们家大少爷是哪一位?”
“您去了就知道了,有些事涉及到个人隐私,不方便当众透露。”
莫凌笑容微淡,“多谢你们家大少爷厚爱,不过,我不喜欢跟陌生人交谈,请回吧。”
保镖沉默了一瞬,突然道,“赵燕蓉是我们家大少爷的姑妈。”
赵燕蓉,听到这个名字,莫凌脸色微变,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见他。”
顾小乔有些担忧,“阿凌,会不会有事啊?我陪你一起去吧。”
莫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的,是认识的人,以后我再向你解释。”
“那好吧,你小心一点,如果有什么事,马上打我的电话。”
话虽如此,顾小乔还是不放心她,目送她牵着珠珠的小手跟随保镖走出咖啡厅,然后坐上路边停靠的那辆卡宴,以防万一,顾小乔记下了那辆汽车的车牌号。
莫凌抱着珠珠坐进汽车,不动声色地打量身旁这位陌生的男子,他非常英俊,周身散发着高贵儒雅的气质,他的笑容很温和,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心理防备,想要亲近。而这种人,往往是最危险的。
他微微一笑,“赵铭昊,我的名字,初次见面,还请表妹多多关照。”
莫凌淡淡道,“我从来没有听我妈妈说过,她还有一个侄子。”
赵铭昊将一张发黄的老照片递给她,“看完这张照片,或许你就不会怀疑我的身份了。”
这是一张全家福,一对中年夫妇,一双年轻的儿女,儿子英气逼人,女儿娇俏可爱,莫凌当然认得出,照片里面的年轻女孩,正是她自己的母亲年轻的时候。
莫凌捏着照片的手指微微发紧,喉咙微涩,“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外公外婆,还有舅舅……我妈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
“当年,姑妈一意孤行,坚持要嫁给你父亲,奶奶被她气得病倒在*,爷爷一怒之下跟她断绝父女关系,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姑妈才没有向你提起过赵家的事情。”
莫凌脸色很不好,看着这张照片,她不由回忆起自己年幼时,每天暗自垂泪的母亲。
赵铭昊缓缓道,“在姑妈嫁人后不久,奶奶就因病去世了,爷爷认为这都是姑妈的错,所以一直埋怨姑妈,他还不允许家里的人提起姑妈的名字,所以,直到一个月前,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姑妈,还有一个表妹。”
莫凌将老照片还给他,幽幽道,“我为我妈妈感到不值。”为了那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与自己的父母决裂,直到死前都没有来往过,不知道妈妈去世之前,可曾后悔?
赵铭昊苦笑,“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妥当,但事实上,我也为姑妈感到不值,莫英杰那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托付终生。”
“没有终生。”莫凌打断他,“在我六岁那年,我妈妈就因为受不了我爸的冷落,割腕自杀了。一个月之后,我爸将我后妈迎娶进门,还带来了已经两岁的私生女。”
车厢里弥漫着压抑的低气压。
趴在莫凌怀中的珠珠敏锐地感受到自己妈咪似乎在伤心,便小心地拽了拽她的衣服,细声细气地说,“妈咪,不要伤心,你还有珠珠哦。”
“乖宝贝,妈咪没有伤心。”
莫凌忍住酸涩的眼眶,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着向赵铭昊介绍,“赵先生,这是我的女儿,珠珠,珠珠,向叔叔问好。”
珠珠摇了摇软乎乎的小手,“叔叔你好,我是珠珠。”
赵铭昊揉了揉珠珠的小脑袋瓜,笑容温和,“珠珠,别叫我叔叔,你应该叫我表叔。”
珠珠眨了眨眼,“哦,表叔好。”
赵铭昊扬眉笑,“表妹,你看,珠珠都比你懂事,我们是表兄妹,你还用赵先生那种陌生的称呼,不觉得过分么?”
莫凌无语片刻,叹了口气,“好吧,表哥。表哥,我们两家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你突然来找我,不会是外公出什么事了?”
“聪明,不愧是我的表妹。”赵铭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语气略显低沉,“一个月前,爷爷突然病倒,送到医院检查,发现他脑中长了一个肿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医生建议爷爷做手术切除肿瘤,但是爷爷不愿意,我们全家上阵,轮流劝说,但是爷爷就是不同意,后来,父亲想到了你……”
“你们想让我劝外公做手术?”
“是。”
莫凌突然明白了什么,纤细的手指捏了捏眉心,缓缓道,“你是不是去过莫家,见过我父亲?”
“嗯,这张照片,就是你父亲交给我的。”赵铭昊将一张照片交给她。
莫凌看了一眼照片上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淡淡道,“这是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照的。”
赵铭昊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父亲翻遍整栋别墅,只找到这张‘近照’。”
莫凌嗤笑一声,“十年前的照片,可真够近的。”
他扬了扬眉,没有说什么,但眉宇间的嘲讽之意非常明显。
“难怪,最近我父亲跟我后妈不遗余力地劝说我留在国内,想来,他们是想通过我跟赵家搭上关系。”莫凌突然用手臂捅了捅赵铭昊的胳膊,“喂,表哥,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
赵铭昊笑,“听说过永辉集团么?”
莫凌惊讶地睁大眼,半晌,点了点头,“应城四大集团之一,没想到我外祖家这么厉害。”
赵铭昊但笑不语。
莫凌眸光微冷,淡淡道,“我那个父亲,还真是……因为他的缘故,我的母亲去世,他现在还想着利用我攀上赵家……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他了。”
“你是你,莫家是莫家,只怕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赵铭昊对莫英杰没有好感,言谈间也流露出对他的不喜。
“外公现在情况怎么样?”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毕竟血脉相连,莫凌还是很关心那位老人的。
“不是很乐观,头部的肿瘤压迫视觉神经,他现在左眼完全失明,右眼也几乎看不清楚东西了。”说到那位老爷子,赵铭昊有些头疼,“爷爷很顽固,谁也拿他没办法。”
“外公现在住在应城的医院吗?”
“嗯,从C市开车去应城,最多四个小时,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让你今天就去看望他。”
莫凌想了想,莫佳妮的婚礼将在后天举行,她明天赶回C市也来得及。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在去往应城的路上,莫凌给顾小乔发了一条短信,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以免她担心。然后,她又打了一通电话到莫家,就说自己带着珠珠去见朋友了,今晚不回家。
一路上,赵铭昊给她讲了许多有关赵家的事情。
莫凌了解到,外公外婆只养了一儿一女,儿子,也就是莫凌的舅舅,名叫赵晋文,现在已经五十多岁,膝下只有赵铭昊这个独子。她的舅妈名叫钟雅兰,出身名门,因为被舅舅保护得比较好,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比较单纯的人。
莫凌很难想象一个女人作为豪门媳妇还能保持单纯的性格,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人已经快五十岁了!
赵铭昊无奈地笑,“等你见到我爸妈,你就明白了。”
没错,当莫凌见到自己的舅舅舅妈的时候,她确实明白过来,为何一个女人嫁人之后还能保持单纯的本性,因为,那个女人的丈夫非常*爱她,不会在她面前流露出一点负面情绪,更别说吵架了,那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莫凌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岁的漂亮女人就是自己的舅妈。
钟雅兰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肩上披着鹅黄色披肩,发髻高高挽起,一双漂亮的眼睛清澈明亮,象牙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整个人的气质正如她的名字,幽兰般娴静美好。
赵铭昊似乎猜到莫凌此刻在想什么,忽地凑到她耳边,轻声一笑,“不要被我妈的外表迷惑了,她其实很泼辣的。”
泼辣?这种词汇真的能跟漂亮舅妈联系在一起么?
莫凌弯了弯唇角,牵着珠珠的小手,朝着赵晋文夫妇走去,礼貌地问好,“舅舅,舅妈,你们好,这是我的女儿珠珠。”
珠珠扬着小脸儿,露出甜美的笑容,脆生生地叫,“舅爷爷,舅奶奶好。”
“哎呀,真可爱。”钟雅兰完全忽视了莫凌,一个飞扑,扑到珠珠身上,将她小小的身躯紧紧搂在怀里,“太可爱了,就像小天使一样,敏昊,你赶紧给我生孩子,也要生一个女儿,小小的,软软的,多可爱啊!”
赵铭昊无奈,“妈,生孩子这种事,急不得。”
“怎么急不得?我想抱孙子都想了好多年了,你明天就去找女人赶紧结婚,今年之内必须让我抱上孙子。”
赵铭昊嘴角抽了抽,“妈,结婚是大事,需要慎重考虑,我现在连结婚对象都没有,跟谁结婚去?”
“那就赶紧去找啊!”钟雅兰一边爱不释手地揉捏珠珠的脸颊,一边漫不经心地教育儿子,“你啊,这么多年都不谈恋爱,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了……”
赵铭昊满头黑线,再让他这个老妈说下去,他就要在新认的表妹面前丢脸了,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爸……”
赵晋文干咳一声,冲着莫凌笑了笑,“阿凌啊,让你看笑话了,你舅妈就是这种性格,你别见怪。”
“哎呀,你看我,一时高兴,把阿凌给忘了。”蹲在地上逗弄珠珠的那位,总算想起被自己忽略的外甥女,连忙站起来,笑米米地说道,“阿凌,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莫凌忍住笑,“好的,谢谢舅舅舅妈。”
赵晋文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是满头黑发,身材伟岸,面容英俊,跟赵铭昊站在一处,更像是兄弟。他点了点头,说道,“阿凌,你跟珠珠远道而来,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待会儿我陪你去医院,见你外公。”I9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