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弈背着叶映雪回到翠屏阁时,子时已过。
别墅大厅里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沈弈不用看都知道那抹人影一定是韩绮灵,只要自己在申城,自己没打电话跟她说晚上不回家,后者一定会等他回家。
沈弈轻轻的把叶映雪背上二楼,尽量不发出声音,怕吵醒这两人女人,一个在背上,另一个缩在沙发里。
等他把叶映雪轻柔放在床上,替她褪去鞋袜,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做贼似的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叶映雪的嘴角在漆黑夜色中绽放出一抹绝美的弧度,她扑闪扑闪着大眼睛,喃喃的说道:“老公,谢谢你。”
沈弈快步回到客厅沙发上,双手抱着韩绮灵走上楼去,把她轻放在床上,做了刚才在叶映雪房间同样的事情,一番忙碌后这才疲惫的靠着床沿坐下。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唯一的光源来自沈弈嘴上叼着那根烟的红色星火。
夜,静寂如水,
人,淡茹芷水。
沈弈难得静心而坐,回想着从花山下山后发生的一切,不禁唏嘘不已。
当初的他满腔热血下山,准备前去保护韩绮灵的人身安全,哪知他的下山却能引出这么多人,这么错综复杂的局面,还被爷爷和首席强制导入棋局!
这场旷世的惊天布局,沈弈很清楚,自己就是那枚落子屠龙的终局之子,不论黑白!
局起,落子。
局中,绞杀。
局末,屠龙。
他的人生轨迹已经被定义成这样子,若纯粹论智慧,沈弈可能比不过天机智妖斐蒙蒙,但是论杀棋落子,天下无人可比沈弈,想到这里他内心沉重一叹。
扭头看着月光下韩绮灵光洁如玉的肌肤,刚刚升起的无奈和落寞,瞬间被一抹温情取代。
只有这个女人是沈弈心中最柔软的一处禁地,无论世事无常,无论生死两茫。
他沈弈掐灭了烟头,噙着笑静静看着韩绮灵,脑海一片空明。于她,已不是爱恋能形容彼此,也许她本来就已经融入他血液中,生生不息,他不死,血就在流动。
轻轻把头靠在床沿,没有任何动作,眼神专注盯着近在咫尺的佳人,渐渐的睡去。
沈弈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时,韩绮灵悠然醒来,一双玉手轻轻的把一张毛毯覆在他的身上。
跟他一样,她也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眼底藏不尽的温柔,她打算就这么看着他一整夜。
子时已过,凉风习习。
韩绮灵不敢惊动沈弈,悄悄调开空调的暖气,关上窗子。
静坐在男人身边,也不敢挨他太近,他睡的愈沉,她看的愈专注。
这个男人身上背着太多责任,肩负太多重担。
他苦,他不说;他累,他不说;他倦,他不说,从来都是孤独的一个人抗。
她多想回到六岁那年,没有纷繁的世事相扰,没有错综复杂的爱恋纠葛,他只是她的弈哥哥,仅此而已。
可是她不能自私,旷世棋局已落子,注定他男人要踏上征途,必须等他攀上那九幽之巅,方能落子屠龙!
到那时他才能卸下一切重负,简单的生活,如同十五年前陪着她喂食锦鲤,过一辈子的家家。
韩绮灵想了很多,有甜的,有苦的,有酸的,唯独没有辣味。
因为她是韩绮灵,龙朔第一女神,她必须学会处理好照顾姐妹的情绪,因为她不止是雌匕的凰后,她还是弈哥哥的凰后,所以她要收起呛辣的一面,把母仪端庄示于人前。
她苦吗?
肯定很苦!
但这是韩绮灵的选择,她愿意一直做那个跟在沈弈身后扯着他的衣角,一个劲的喊着“弈哥哥,弈哥哥”的小灵儿,她愿意当一个傻女人,尽管她很聪明,丝毫不输给其他女子。
弈哥哥,灵儿这样做算不算对的起,你亲手送我的栖鸾?
弈哥哥,你身上的身份太多太过沉重,灵儿必须做到凰后该做的,你会怪我么?
沈弈会怪他么?
不会,他只会更心疼,如果能选,他早就带着韩绮灵当龙朔半个隐士,隐居遁走。
凰母暂时的离开,韩绮灵打心里觉得自己必须代替婆婆,扛起栖鸾凰后的责任,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手腕一抖,祭出栖鸾,月光下那抹蓝光显得异常冷冽。
蓝光反射下,韩绮灵脸上的哀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定,由于平时不显山露水,大多人似乎都忘记韩绮灵的武力跟沈弈是持平的,只是螭吻匕式和栖鸾匕式招式不尽相同罢了。
此刻的韩绮灵已经拥有跟沈弈一样的离心初阶武阶,轻轻的把窗户打开一丝缝隙,就地一蹬,身影随即不见,随着不见还有那抹蓝魅。
片刻后,翠烟阁天台上。
身着睡衣的韩绮灵,静静注视着北方以北,喃喃地说道:“妈,灵儿会在你回来之前,代替你的。”
随后韩绮灵转身低声喝道:“凰卫何在?”
“赤凰,橙凰参见凰母!”两人从别墅一处角落飞至天台,单膝跪地道。
“凰母有何交代?”韩绮灵没有回头,平静的问道。
“回凰后,凰母并未有任何吩咐,离开前令我等从今往后只听凰后一人之命!”赤凰答道。
韩绮灵一怔,片刻后说道:“留下两名凰卫和莹主母一起,保护天香阁姗主母姐和寒主母,其余五凰立刻动身前往燕都翠烟阁别墅待命!”
“是,凰后!”两人应道,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就在韩绮灵准备回到房间时,一股恐怖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天台,这股气息越来越浓,韩绮灵下意识的黛眉轻蹙,不过旋即展露一抹微笑,轻声喊道:“小竹,这么晚了,还不睡?”
声落,韩绮竹从另一处隐藏的暗处走出来,琉璃匕后隐匿自己的气息,连凰后韩绮灵都没察觉,可想而知琉璃匕作为暗杀之匕,隐藏力有多么的深!
“姐姐,你怎么也在?”韩绮竹惊讶的回道,慢慢朝着韩绮灵走来。
“我睡不着,小竹你这么晚了还在领悟琉璃匕式?”韩绮灵拉着妹妹的手问道。
韩绮竹闻言,瘪了瘪嘴,一副委屈的模样说道:“姐,我感觉匕后里就我最弱,这样会拖累你们。”
韩绮灵轻笑道:“小竹,你想太多了,你的琉璃匕是暗杀之匕,只适合一击致命,没有华丽招式,巧功若拙,重剑藏锋你明白么?”
韩绮竹愣了一会,随后点点头,撅着小嘴道:“姐,我就是……想早点领悟第四式嘛,你看呐,蕊姐姐都要领悟第五式了,凝姐姐连雪珀匕终极奥义都已经悟透,娜姐姐也悟了,雪姐姐是灵幻之匕,匕式千变万化,就竹儿最笨!”
韩绮灵被自己这个天真可爱,又不服输的妹妹给打败了,轻声安慰道:“小竹,你的琉璃化匕前三式重暗杀,后三式琉璃融爱,要多跟弈哥哥待在一起,睡在一起知道么?”
韩绮灵似笑非笑看着妹妹说道,韩绮竹闻言俏脸通红,心说,姐姐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好?怎么肯把姐夫从自己床上让出来?感觉不对劲呀?难道玩腻了?
如果让韩绮灵知道自己妹妹小脑袋瓜在想这些,估计她会直接一巴掌拍死她……
韩绮竹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姐姐凰后已经选择做一个傻女人,一个在爱情里装傻充愣的女人,因为他知道沈弈面临的敌人很强,他需要太多人的协助,不止是六后,还有三卿九宫。
她不得不选择这样的方式,成全其他爱沈弈爱的不比她少多少的姐妹,这样他才能心无旁骛的仗匕前行!
“那个……姐,你和姐夫那个时会不会很疼?”韩绮竹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韩绮灵闻言俏脸一红,嗔怪道:“小竹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额,姐,我有点害怕。”韩绮竹心慌的说道。
“好了,小竹都快天亮了,我们先下楼吧,你就跟我睡。”韩绮灵不由分说的拉着妹妹朝楼下走去。
韩绮灵轻轻拧开房门,沈弈还保持刚才的姿势没动,显然他睡的很沉,毛毯已经滑落在地板上,韩绮灵赶紧对妹妹做了个禁声手势,轻轻的走过去把毛毯再度披在沈弈身上。
韩绮竹莫名其妙,心道怎么姐夫不睡床上睡地上干什么?难道姐姐来大姨妈了?
不对,时间不对,作为亲妹妹这点她还是清楚的?这就让她更纳闷了?
她趴在韩绮灵的耳边轻声问道:“姐,你怎么把老公踢到床下去了?”
韩绮灵满脸尴尬,心道,我哪有呀,是弈哥哥自己睡那,我怕吵醒他,我怎么舍得踢他下床!
“小竹我们睡吧,不要吵醒弈哥哥。”韩绮灵懒得解释。
两姐妹随后蹑手蹑脚爬上床,不一会就传来她们均匀的呼吸声,她们确实困了……
黑暗中,一双深邃的眸子悄悄睁开,眸子的主人嘴角噙满笑容,他在心底呐喊道:
岁月流湮,执子相依,
海到无边天作崖,山登绝顶我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