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水月看着弘时,心中颇感欣慰,这些年来,她家四爷也好,她也好,都在弘时身上废了不少心思,平日里很关心这孩子,再加之宋氏也和过去不一样了,如今安分的很,把孩子教的很好,所以这孩子向来心地善良又懂事,靳水月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孩子不是她生的,她这个嫡母和孩子能这样相处,已经难得了。
“你是咱们王府的长子,如今你阿玛不在京中,额娘始终是个妇道人家,你也得帮额娘扛起这个家。”靳水月看着弘时,柔声说道。
“额娘放心吧,儿子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小阿哥了,儿子会保护好额娘和弟妹们的,宫里发生的事情,儿子也会上心。”弘时连忙点头。
弟弟妹妹们,都是嫡母所生,对他这个哥哥也很崇拜,很依赖,他也很疼爱他们,做哥哥的,保护弟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就好,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靳水月柔声笑道。
“是,儿子告辞了。”弘时笑着点头,起身行礼后,离开了正院。
他身为皇孙,又是年长的皇孙,是住在宫里接受皇家教育的,今儿个之所以能够回府,是因为过节的缘故,皇祖父特意让他们这些皇子皇孙沐休三日,不必进学,他肯定要回王府,和家里人在一起的。
回到东院时,养母宋氏尚未歇息,正在他屋里等着他,一旁的侍女手里还端着一个瓷盅。
“弘时回来了,夜深了,也该歇息了,这是额娘让人做的燕窝,还是热的,你喝了睡吧。”宋氏朝着弘时招了招手,轻声说道。
“是,儿子知道了,多谢额娘。”弘时笑着点头,方才已经在正院吃过东西了,他现在饱得很,不过他可不会拒绝养母的好意,便接了过来,很快喝光了。
宋氏轻轻抬手,示意丫鬟出去后,才看着弘时,压低声音道:“弘时啊……我虽不是你的亲额娘,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亲儿子对待,这你是知道的,可饶是如此,也不能阻止你去见你的亲额娘……可是你要记住,王爷和福晋都是不待见你亲额娘的,如今王爷还记恨你亲额娘把你姐姐教坏了,深怕她影响你,你心里念着她,去看她是可以的,毕竟血浓于水,可你万万不能听他挑唆和蛊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否则你姐姐便是前车之鉴。”
弘时闻言微微一怔,他自打去年回京后,的确悄悄去庄子上见过李氏几次,每次都是李氏托人传话,说病重,他才去的,但是说实在的,因为多年未见,从小就离开李氏的缘故,他和李氏都无话可说,每次都是听李氏啰嗦半天,抱怨半天,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不会记在心里,只是他本以为这是秘密,没想到养母竟然知道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庄子是王府的庄子,哪怕你亲额娘再怎么收买那些人,可还是有人忠心王爷和福晋的,连我都知道了,更别说他们了。”宋氏叹息一声道。
“可阿玛和嫡母从未在儿子面前提起过啊。”弘时抬起头有些诧异的说道。
“那是他们心疼你,也尊重你是个大孩子了,有自己的人生和自由了,所以不会多言,但是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宋氏柔声说道。
“额娘放心吧,儿子不是没有主见的人,更不会被人轻易挑唆和蛊惑,这么多年来,额娘也好,阿玛和嫡母也罢,你们怎么对我的,儿子心中有数,哪怕我亲额娘说什么,我也不会在意的。”弘时拉着宋氏的手安慰道。
他家亲额娘的确在他面前不止一次中伤自家阿玛,嫡母和养母他们,说的还很难听,一开始他甚至是很愤怒的,但是碍于李氏是亲娘,他忍了,后面他已经麻木了,听伺候亲额娘李氏的丫鬟说,他家额娘这两年都神志不清了,时常骂这个,骂那个的,还经常认错人,所以他就没有把李氏的话当成一个正常人说的话。
只是……他还是有些可怜自家亲额娘的,毕竟额娘还不算老,可已经满头银发,皱纹横生,这也就罢了,还有些疯疯癫癫的了,可见是在庄子上久了,憋出病来了,可是若让李氏回来……弘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恐怕到时候王府都会乱作一团。
他只想着以后等自己自立门户了,到时候向阿玛求情,把李氏从庄子上接回来,弄个别院养着便是了,也算是他这个儿子对生了自己的额娘尽点孝心了。
“你知道轻重就好,恶念先回去了,你歇着吧,好不容易能沐休三日,好好休息。”宋氏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了。
弘时又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觉得困了,便进里屋歇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就听到门吱呀响了一声,不用说,进来的肯定不是奴才,奴才们在他未醒来前,肯定不敢进来,回想起过去在盛京时的种种,他便知道来的是谁了。
安安和珍珍缩手缩脚,小心翼翼进了弘时的屋子,姐妹两人放慢脚步,轻轻往里屋走去,安安手里面还拿着一个小盘子,里面装着几块冰。
到了自家哥哥床前,安安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一下,拿起一块冰就想往弘时额头上放。
不过,就在她快要放上去时,弘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三哥醒了。”珍珍惊呼一声。
“醒的正好,三哥你瞧这是什么?”安安轻轻扬了扬手笑道:“这是我才从膳房拿的冰块,又凉又好吃,三哥吃一块吧。”
弘时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想捉弄他,被他识破后,竟然要把这冰块给他吃,真是个磨人的小丫头。
“三妹妹,我牙疼,太医说这几日都不能吃生冷的东西。”弘时故意捂着腮帮子说道。
“牙疼……那我一会给你泡点金银花露喝喝。”安安信以为真,连忙说道。
看着自家妹妹那认真的小脸,还有眼中流露出来的关切之色,弘时竟然觉得有些内疚了,他不该骗这丫头才对。
“三姐姐,我也想喝,记得多加点蜜糖。”珍珍拉着自家姐姐的衣摆说道。
“三哥牙疼,上火了,得少加点蜜糖,不过你那杯,我倒是可以多加点。”安安回头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笑道。
“好啊,三哥你快点起床了,日上三竿还在睡,你昨天答应带我们出去玩的。”珍珍一边说着,一边要去掀自家三哥的被子。
“两位姑奶奶,我这就起来,你们快点出去,男女授受不亲啊。”弘时连忙压住了被子,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和两个妹妹闹了,从前在盛京,是安安折腾人,现在安安大了些,收敛了一点点,换珍珍赖皮了。
“那你快点啊,给你一刻钟的功夫。”安安一边拉着妹妹的手往外走,一边笑着说道。
方才进来的时候,宋姨娘就和她们说了,哥哥是大小伙子了,不能再去掀哥哥的被子,她倒是记得,可是珍珍这丫头却不当回事,为了不让自家三哥尴尬,她们还是出去吧。
弘时知道自家妹妹们都是小魔女,言出必行,所以迅速更衣洗漱、用膳,一切搞定后,刚好一刻钟。
这两年在宫里进学,很早就要去书房,他又想多睡会,所以就只能加快速度了,现在已经习惯了,而且越来越快。
弘历和弘昼一大早便跟着外祖母胡氏去了十二叔府上,找两个堂兄玩去了,安安和珍珍因为想着要和自家三哥出府玩,所以没去。
出门游玩的事情,是昨儿个就和自家额娘说好了的,两个丫头甚至脱下了属于格格的华贵旗装,换上了一般的衣裳,连头饰都是极其简单的,就是为了方便出门,不引人注目。
弘时也穿着常服,一副普通人家公子打扮,带着两个妹妹出府了。
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鄂辉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派了四个侍卫跟着,除此之外,便只有三阿哥身边的贴身侍从伺候了,人不多,兄妹三个也觉得非常自在。
“三哥,咱们真的要去城南看杂耍吗?”安安抬起头看着自家三哥问道。
“是啊。”弘时紧紧拉着自家两个宝贝妹妹的手笑道:“城南虽然龙蛇混杂,是京中最乱的地儿,但是事实上没那么可怕,京城治安一向很好,说乱……其实一点都不乱,只是人多,有些挤,在那里,从来也没有人斗殴、抢劫什么的,否则早就被步军营的人抓起来,投入顺天府衙大牢了。”
“听说城南是京中最热闹的地方,特别是其中几条街,到处都是杂耍、卖艺和卖各种小吃的商贩。”珍珍有些憧憬的笑道。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懂得可不少,额娘会教他们很多师傅不会教的东西,所以他们兄弟姐们几个总能知道许多同龄孩子不知道的东西。
“珍珍说得对。”弘时笑着颔首,低声道:“真因为人太多,所以一会你们要紧紧跟着三哥,还有别离开侍卫们的视线,不然万一有个好歹,三哥可没法向额娘交代。”
“三哥放心吧,我们机灵着呢。”安安笑着说道。
他们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在盛京时,额娘就偶尔带他们出宫长见识,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否则今儿个哪能让她们跟着三哥去城南玩耍啊。
她敢打赌,别家的格格恐怕直到出嫁,都没有来过这些地方,大概是连王府的门都出的很少吧。
额娘经常说,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所以对她们才会放松一些,多历练一些,她们心里当然高兴了,谁像像一只笼中雀一样,永远被关在美丽的笼子里啊,天这么大,地这么广,她们还要四处看看呢,额娘已经答应他们了,等阿玛回京后,便和外祖父,外祖母一起,带着他们兄弟姐们几个南下广州、杭州等地去瞧瞧,她想想都觉得兴奋呢。
“三哥快看,那个人竟然在头上顶着磨盘,好厉害啊……他竟然爬到绳子上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珍珍惊呼起来,觉得真是新奇。
“那石磨盘该不会是假的吧。”安安也瞪大了眼睛。
“等会他下来,三哥带你们去瞧瞧那磨盘是不是真的,亲手摸一摸。”弘时笑着说道。
他第一次来看这些杂耍的时候,也这般好奇呢,两个妹妹的反应,倒是在他意料之中。
“三哥快看……那么大的饼子,那个大叔好厉害,竟然把饼子甩那么高,我想吃一个。”珍珍指着不远处喊道。
兄妹三人一会这里看看,一会那里看看,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就买一些吃,或者包起来准备带回王府给众人尝尝。
“我敢打赌,弘历他们两个在十二叔府上肯定很无聊,没有咱们好玩。”珍珍一边吃着烤串,一边说道,嘴上糊满了油和辣椒,小脸都辣红了。
“那是肯定。”安安也吃的不亦乐乎。
“你们少吃点,吃多了万一拉肚子,那可难受了。”弘时自己也吃,不过没有两个妹妹吃得多。
“没关系,额娘说了,拉肚子就是排毒,只要不是特别严重,一天跑几次就好。”珍珍一脸无所谓道。
弘时闻言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这两个妹妹,的确……与众不同。
“三哥三哥……那边有卖首饰的地方,咱们去瞧瞧吧。”安安摇着弘时的手笑道,她好歹是个半大的姑娘了,看见漂亮的东西肯定想要。
“好。”弘时没有拒绝自家妹妹,只是城南这些店里面卖的珠钗,大多都是假的,说是银做的,其实只是铁,金的是黄铜做的,南珠卖东珠的价格,有些玉钗就是琉璃做的,实在算不得好,不过看看也无碍。
兄妹三人选了一家比较大,人却不多的店进去,弘时才一抬头,就看见店内正在挑选玉镯子的人是他家二姐姐,虽然和诧异自家二姐姐会来这样的地方看东西,不过却不敢留下来,立即要拉着两个妹妹走人,免得被自家二姐姐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