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剑突地爆出惊天剑鸣,方圆百里之内清晰可闻,方圆一里之内,除了任我行那正刺来的先天一剑,所有别的剑器都在震鸣着,好似在朝拜万剑之宗一般。
任我行目中露出火热之色,这般声势的一剑该是何等模样?当今天下,能有幸见识这一剑的人物,除了自己还能有谁?任我行掌中长剑也爆出剑鸣,唯我独尊的剑气四射而出,绝不甘心屈居风清扬之下。
风清扬闭上了双目,四周景象却更为清晰地在他心中显现,风的轨迹,树叶落下的轨迹,云的轨迹,光的轨迹,剑的轨迹,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剑刺出,天地为剑锋,这便是天人合一的先天剑道。
任我行已然看不到四周景象了,月亮投下的微光仿佛消失不见,盏茶间便会亮起一发的烟花弹也没了颜色,周围树林中属下们持着的火把仿佛熄灭了一般,天地之间一片黑暗,就像黎明到来前的黑暗一般。
声音也已然寂灭,一片黑暗寂静中,天地之间只有任我行一人,只有他在挥剑,向着天地挥剑。
任我行双目紧闭,已经无须双目了,他知道,风清扬的那一剑定会从前方刺来,定然是浩浩荡荡,如同天地倾覆一般。
嗡,任我行手中长剑却不曾止歇,唯我独尊的气势越发浓烈,便是天翻地覆的一剑,任我行也要接他一接。
刺目的光线骤然亮起,呼呼的风声灌入耳中。
眼前乃是一座高入云天的孤峰,任我行正独立孤峰之上,云天浩瀚得遮天蔽日,一****日凌于云层之上,投下炽烈的光线。
任我行高涨的气势一滞,喃喃道:“这是哪?”
恍如雷鸣般,天地之间响起了风清扬苍老的声音:“华山,思过崖。”
“任教主,且看我这一剑。”
轰,云海散开,孤峰倒塌,大日坠落,天地相合。
任我行自孤峰之上跌落,急速下坠,四周是碎石滚滚,偶有一块尖锐碎石划过任我行面颊,刺痛传来,滴滴答答的鲜血便自任我行面上留下。
任我行怔怔地摸了摸面颊,手上满是鲜血,他却只喃喃道:“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任我行费力地翻了个身,看到下面大地已然崩裂,溅出滚滚岩浆,再看看天上,飞鸟俱都哀叫着落下,漫天尽是流星坠落,大日也是缓缓下沉,向着地面压来。
任我行颓然地放开了手中长剑,这样的一剑,怎么挡,往哪挡?可笑自己自负要与风清扬于剑法上争锋,如今却是对这一剑束手无策,只能于此等死了。
任我行大张着双眼,要把这让天崩让地裂的一剑刻入心中。他喃喃道:“这一剑,当是过去未来五千年无敌了罢……”
他忽地大叫一声:“风老前辈,这一剑叫什么名字?!”
风清扬的声音中似带着感伤,缓缓道:“这一剑便叫风清扬罢,今后再无这一剑了。”他声音中带着欣喜,复又说道:“人之将死,已将一切放开,终于脱出独孤九剑窠臼,若是独孤求败看到这一剑,也当欣喜若狂,知道天大地大终究有人能胜过他了罢!”
轰,大日撞在了地上,天空也随着大日一起压了下来,耀眼得瞬间便能刺瞎双眼的光线亮起,空气中满是硫磺和火焰。
……
“教主!教主!”
任我行在无边黑暗中忽地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呼唤之声,他心中欣慰道:“大伙都一齐下了阴曹地府了,竟还有人管我叫作教主么?哈,任我行倒也真是不负此生了!”
“教主!教主!您快醒醒,快醒醒啊!”
任我行心中疑惑:“我不是醒着的么?什么叫让我醒醒?”
“教主,属下罪该万死,却也只能这般了!”
任我行摸不着头脑,想道:“这般?哪般啊?”
哗,任我行忽地觉得面上有一瓢冷水泼了上来,冰寒彻骨,用力睁开了双目:“是谁!”
“咦?什么?”任我行定定地瞧着自己双手,“我,我不是死了么?”他再抬头看看天空:“太阳不是都掉下来了么?”
向问天瞪大了眼睛,话语中带着哭腔道:“教主,你别吓属下!你是不是中了那风清扬的妖法了,怎么一动不动地眼睁睁看着他刺过来啊,怎么一直都昏迷不醒啊!”
任我行听到“风清扬”三字,大叫一声:“他在哪?!”
向问天指着不远处一个站着的怪异人影,道:“便在那了。属下看教主有古怪,仿佛中了妖法一般,又想到教主嘱咐过的,便让弟兄们几十具劲弩齐发,将他射死了!”
向问天似有想到了什么,浑身打了个冷战,道:“这风清扬真的会妖法!几十只弩箭都停在半空一动不动,后来他一口鲜血咳出,弩箭才纷纷落地,弟兄们其实发了两轮弩箭才将他射死哩!”
任我行缓缓起身,突地叹了一声:“风清扬……我记住这一剑了,任我行佩服!”说罢,任我行对着风清扬一揖到底,许久之后,他才疲惫地站起身来。
任我行对向问天道:“向兄弟,烦劳你了,让弟兄们把教中最好的那具棺材运来,将风老先生好好地恭恭敬敬地葬在此处。”
任我行又瞧着风清扬,心下当真是感慨万千,半晌,他将佩剑解下,运力折成两段,道:“将这断剑用匣子盛了,葬在风老先生墓旁,上面立碑便写上‘任我行五体投地,弃剑于此’罢!”
向问天心中惊疑,却仍是恭敬应是。
任我行站了一会,问道:“我昏迷过去多久了?”
向问天道:“却是不久,约莫数盏茶时间。那边仍在围追堵截,不时便有信号弹发出。教主可要亲自前往?”
任我行疲倦道:“不了,不了,我便在此歇息罢!那王小子便让冲虚和方正去对付好了,两人再加上那许多帮手若是还拿不下他们的话,那可真叫人看不起了!”
任我行盘膝坐下,缓缓闭目调息。只是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有浮现出那天地翻覆的一剑来,心中一叹,自知见过那一剑后,自己是再用不了剑的了。
任我行也知晓,那一剑定然是风清扬将性命置之度外的一剑,便就是他年轻力强之时,使出这一剑也必将油尽灯枯而死,更不用说他这般老态了。但纵是如此,任我行依旧对风清扬心悦诚服,那一剑确确实实是不可再有的了,这般想着,任我行心中竟还有些庆幸,庆幸一生用剑的自己竟能看到这样的神剑。
……
另一边,王侠和曲非烟正满身血污地穿行在树林之中,两人身上都有着几道伤口,索性并无大碍,但马匹早已死去,只靠步行怕是难以脱出包围圈了。
王侠更是能感觉到背后两股凛冽杀机正在逼近,他心中叹了一声:“看来只能使这法子了……三十年生长于此,却是要逃了呢……”
他摸摸曲非烟的头,道:“非非,莫怕,我带着你全力奔行一阵,暂且甩开他们,而后我便有法子带你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