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蕴佝偻着身躯，整个人如同寒风中的落叶般，瑟瑟颤抖：“难道他们就只能等死了吗？”
身为警察的田盛心有不忍：“我……”
兰叶打断他的话，严肃地看着他：“你就算去了医院，能救出幸存者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清醒一点，别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还有百分之一的成功几率，不是吗？”田盛摊开手，神色有些激动，“为什么不试一试？即便只是百分之一的几率，对于那些被困的幸存者而言，也是最后仅存的希望，我们不应该随便放弃任何一个努力活下去的同胞！”
他的最后一句话，触动兰叶心底的一根弦，她的目光稍稍缓和了些，无奈地说道：“你不是超人，救不了每一个向你求救的人。”
田盛目光炙热：“我不是超人，但我是个爷儿们！救一个够本，救两个赚一个！”
得，关键时刻，这家伙的小宇宙又开始燃烧了。
兰叶扭头看向霍九，有些头疼：“你怎么看？”
霍九稍加思虑，沉声说道：“我跟田盛去医院里救人，你和大黄留在外面，如果我们没能从医院里活着走出来，你就带着大黄立刻离开这里。”
说到这里，霍九凝眉看向周文蕴，锋利的目光直指人心：“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无论我们成功与否，你都必须让我们的同伴安全离开这里。”
周文蕴毫不犹豫地抓住这最后一丝希望，郑重作出保证：“我答应你！”
事已至此，兰叶只能随他们去了，她拉开车门：“先上车，一起去医院看看再说。”
他们先后钻进车里，来到市立医院外面，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都是闻讯赶来的市民，其中有一部分是被困在医院里的幸存者们的家属。
哭喊声与议论声混在一起，现场混乱不堪，好在有三十几个民警手持警棍守在医院门口，将所有市民都拦在外面。
兰叶问道：“能联系到里面的人吗？”
周文蕴摇头，嗓子嘶哑得厉害：“里面的电路系统被损坏，通讯设备全部瘫痪，我们现在无法跟里面的幸存者取得联系。”
兰叶看向他：“那你们是怎么知道里面还有幸存者？”
“之前有人试图启动备用电路，向外面世界发送了求救信号，可没等我们跟他说上话，对方的信号就忽然中断，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我猜测是备用电路也遭到了破坏。”
兰叶稍一思忖：“有这座医院的施工图吗？拿来给我看看。”
周文蕴立刻让人拿来一个笔记本电脑，兰叶坐在车里，将电脑放在腿上，打开医院的施工图集，迅速扫过一遍。
总共有三十三层楼，他们没有红外热感追踪设备，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幸存者们躲藏的具体位置，只能用地毯式搜索的笨法子一层层往上找。
田盛正在做救人的准备工作，霍九的动作比较快，他将身上的装备都检查完毕，便大步钻进车里，看着兰叶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看着纸上扭扭曲曲的线条：“是路线图？”
兰叶头也没抬：“时间紧迫，我画得比较潦草，你们凑合着用用吧。”
霍九大刀阔斧地坐在她旁边：“我没想到，你连这么复杂的工程图都能看得懂。”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发现，”兰叶用红笔将需要注意到的重要位置勾出来，“医院的楼层有很多，适合藏人的地方我都给你们圈了出来，遇到丧尸的话，必须一枪爆头。多准备点子弹，我在你的假肢里面装了隐藏性枪械，但我没试验过，不知道真实效果如何，关键时刻你可以用用看，回头记得把使用感受告诉我，我好做记录。”
霍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一直没做声，她将画好的图纸塞给他。周文蕴找来一套通讯设备，霍九跟田盛分别领到一个微型话麦，夹在衣领内侧。
与他们两人一起进去的，还有十七个带着枪支和警棍的民警，周文蕴忽然说道：“请带上我吧，我以前也是从部队里出来的，自保不成问题。”
兰叶却毫不客气地否决掉他的提议：“你不能去，我另外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的秘书小张，他能代替我完成你的要求，并保证你的安全，”周文蕴不仅担心自己的夫人儿子，更担心那些被困的无辜市民，他现在没办法安心呆在这里等消息，“我可以跟你们同生共死！”
他的态度非常坚决，令人禁不住为之动容。
兰叶沉吟片刻，严肃地问道：“你杀过人吗？”
“……”周文蕴噎住。
“知道将子弹打爆敌人脑袋的感觉吗？”兰叶将食指抵在他的眉心，做出开枪的手势，“就像这样，子弹穿过脑袋，砰地一声！脑浆到处飞溅，红的白的，就像草莓果酱跟奶油搅拌在一起，粘糊糊的……”
周文蕴脸色惨白如纸，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见他不说话，兰叶收回手指，转身看向已经准备好的营救小队，一字一句高声说道：“在这座医院里面，不仅有等待你们援救的幸存者，还有许多失去理智的感染者。或许在你们眼里，这些感染者还是活人，但我必须提醒你们，这些感染者的心脏早就已经停止跳动！他们不会思考，更没有感情，只剩下大脑还在机械性运转，我们将它们称之为丧尸。一旦碰见它们，你们只有一个方法才能活下来，那就是一枪打爆它们的脑袋！”
字字掷地有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他们在此之前已经大概了解到这趟营救之旅会很危险，但没想到现实远比他们预料中的更加难以接受。
有人轻声问道：“如果我们有人被咬伤了，会被感染吗？”
兰叶平静地看着他：“会。”
“那……我们该怎么办？”
“病毒侵蚀脑部中枢神经的时间一般是二十四个小时，在此之前，你们有两个选择，”兰叶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们在二十四小时之内逃出医院，我会尽力为你们控制病毒，让你们最后见一面亲友，等你们变成丧尸的那一刻，我会将你们一枪爆头。”
众人心头发颤，呆呆地看着她，竟无人再敢开口去问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只有霍九开了这个口：“第二个呢？”
兰叶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你们成为丧尸，丧失所有理智，攻击你们的亲友，吞吃人类，将你们的故乡变成人间地狱。”
众：“……”
沉默许久，周文蕴颤声说道：“我虽然没杀过人，但你说过，丧尸已经不是人，我能开枪。”
兰叶瞥了他一眼：“但如果你的夫人儿子都变成丧尸了呢？你还能狠心朝他们开枪？”
“我……我不知道……”周文蕴的眼眶通红，嘴角有水光在闪动，“但如果他们都变成了丧尸，我愿意陪他们一起死。”
兰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了霍九一眼，他微微点头，她只得无奈地说道：“命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自己愿意就行。”
加上周文蕴，正好二十个人，临时凑成一个营救小队，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走进医院大门。
等他们一走，兰叶的表情骤然沉下去，她退回到车里，用电脑迅速画出一个设计图，交给张秘书，让他依照图上的设计安排下去。
张秘书不明白她一个医生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但此时情况紧急，他无暇问及太多，压下疑惑，依照兰叶的吩咐去做。
兰叶抱着笔记本电脑跳下车，爬到大黄的头上盘腿坐下，附近的人看到大黄庞大的身躯，都不敢靠近，自觉地为他们腾出一块安静的空地。
人们的情绪在周文蕴的安抚下平静下来，现场终于安静了许多，兰叶将所有元力都集中到双耳——
有人们刻意压低的议论声，有丧尸们疯狂的嘶吼声，还有霍九等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幸存者们到底在哪里呢？
兰叶一边搜索幸存者们的声音，一边在键盘上迅速敲打，电脑已经跟霍九和田盛的通讯器对接成功。
她问道：“你们情况怎么样？”
霍九的声音非常低沉：“暂时安全，没有发现目标人物。”
片刻过后，才听到田盛有些喘息的声音：“擦，运气真好，刚到二楼就碰到一个丧尸！”
兰叶立刻追问：“你怎么样了？”
“成功解决掉目标，没有伤亡，”田盛按下通讯器，看着面前被他一枪爆头的丧尸，腐烂的血肉散发出浓郁的恶臭，红红白白的脑浆被溅得到处都是。
光是看一眼，就令人忍不住作呕。
田盛忍住胃部传来的翻滚感，扭头示意身后的同伴们跟上，他们全都带着头盔，看不到脸色，但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地绕开那一滩血肉，握紧武器继续前进。
他们在进入医院之后，并没有在一楼发现任何目标，电梯已经停止运行，只能走安全通道。
依照兰叶事先给出的安排，他们兵分两路，霍九带十个人走左边的楼梯，田盛带十个人走右边的楼梯。
楼梯铁门被锁死，田盛等人将锁砸烂，强行进入安全通道，刚上二楼，就在楼梯口碰到一个摇摇晃晃的丧尸。
全身上下的皮肉都已经全部腐烂，可以看到湿哒哒的肠子挂在盆骨末端，看不到瞳孔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丧尸，震惊之余，不免心生惶恐。
好在初期的丧尸反应能力非常迟缓，没等它扑过来，田盛就已经扣动扳机，子弹被喂进它的脑袋里。
一枪爆头。
枪声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回现实，他们来不及后怕，就强行压下不安的情绪，紧跟着田盛搜寻幸存者。
之后他们又陆陆续续地碰到好几个丧尸，从最开始的惊慌震惊，他们渐渐适应了，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相比田盛的倒霉，霍九那队人明显要幸运得多，他们按照原定路线一路搜寻到七楼，都没能碰到一只丧尸。
他们听到医院大楼另一端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周文蕴禁不住低声说道：“难道丧尸都跑到他们那边去了？”
话音刚落地，前面的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三个丧尸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与此同时，对面的病房里又先后走出八个面目全非的丧尸。
周文蕴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给缝起来。
霍九厉声喝道：“后退！”
所有人全部往后退，霍九站在最前面，双手举着□□，朝着丧尸们疯狂扫射。
子弹像不要钱似的倾泻而出，有几个被打中脑袋的丧尸摇晃着倒地不起，没有被爆头的丧尸也因为子弹的惯性，而被迫后退。
此起彼伏的枪声震耳欲聋。
周文蕴转身发现身后也有一波丧尸在靠近，毫不犹豫地朝它们扣动扳机：“我们被包围了！”
丧尸越来越多，霍九不再恋战，带人躲进刚刚搜索过的一间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