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力地踩油门,将马力开到最大,尾气在风沙中飞扬,在沙地上拖曳出蜿蜒的曲线。
沙尘暴的速度比想象更快,凛冽的飓风挟着滚滚黄沙,如同恶魔的巨大利爪,轻易地将车子们掀翻!
霍九将兰叶整个抱在怀里,车身落地的瞬间,被震得往上反弹,车里的人顺着惯性被抛起来,然后又伴随车身一起狠狠落下。
他们被撞得头晕眼花,车窗玻璃被震碎,靠近窗边的田盛被玻璃碎片割伤手臂,鲜血涓涓溢出。他顾不上太多,单手搓出火焰,照亮车厢内的情况,顺手将被撞晕过去的蒋文意拍醒。
风沙还在尖声呼啸,像是来自耳鼻的厉鬼,疯狂地张牙舞爪,妄图将整个天地都吞入腹中。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连人带车一起被黄沙活埋。
宫笑阳用力去推车门,却发现开关坏了,车门被锁死,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眼看黄沙迅速增高,就快漫过车门了,他烦躁地踢了车门一脚。
车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汽油味,显然是油箱被撞坏了,田盛掐灭火焰,免得碰上汽油出现什么意外事故。
霍九左臂轻轻一甩,关节处弹出军刀,插入车门接缝处,用力往下划动。
只听见咔嚓一声,门锁开了。
冒着猛烈的风沙,霍九用力推车门,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试图靠近前面的驾驶门,可是风沙太大了,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双脚完全迈不开步子。
宫笑阳果断站起身,跨过手拉杆,直接从前座翻到后座,成功离开越野车,田盛如法炮制,也跟着出来了。
霍九将昏迷的兰叶从车里抱出来,扯着嗓子在风沙中大喊:“大黄呢?”
距离他最近的田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听清他的声音,同样大声喊道:“不知道!”
蒋文意是这几个人中身体最瘦弱的,风沙将她吹得摇摇欲坠,田盛伸手拽住她,免得她被风给吹跑了。
风沙越来越大,地上的沙子也越来越多,已经快要漫过小腿肚子。宫笑阳摇摇晃晃地往后面的货车走去,他得去看看那几个士兵的情况,他才刚走两步,风沙就骤然加剧!
他顺着风势倒在地上,黄沙迅速在他身上累积,他慌忙挣扎着爬起来,然而风实在太大了,他只要稍稍爬起来一点儿,就觉得整个脑袋都快被风刮跑了!
田盛咬紧牙关,冒着风沙往宫笑阳靠近,想帮忙将他扶起来。
干燥凛冽的风沙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挤压他的五脏六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快被挤爆了。
耳朵里,眼睛,鼻孔里,全是该死的沙子!
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呼啸而过的恐怖沙尘暴,正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将所有生灵都拽入深不见底的万丈地狱。
田盛好不容易挪到宫笑阳身边,还没将人拽起来,他就被飓风吹得连退两步,踉跄着地摔倒在地上。他被风沙吹得头脑发胀,开始出现缺氧的状态,再也爬不起来。
一直被他紧紧拽着的蒋文意忽然掏出几张报纸,迅速铺开,薄薄的纸片瞬间变成铜墙铁壁,在他们面前竖起一道保护屏障,勉强挡住部分风沙。
借着这个空挡,田盛缓过气来,他使劲往外吐了两口混着沙子的唾沫,用力抹掉脸上的沙土,大声问:“你能撑多久?”
沙尘暴太过凶猛,要抵挡住它的侵袭,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任务。
蒋文意双手顶住报纸,额头冒出冷汗,声音微微发颤:“最多三个小时!”
田盛冒着被活埋的危险,在风沙中匍匐前进,将被沙子埋掉半个身子的宫笑阳拽出来,两人又狼狈不堪地爬回报纸后方。
他们三个人一起用力撑在报纸后方,抵挡住风沙的侵袭。
三个小时后,沙尘暴仍旧没有停,蒋文意咬紧牙关,拼尽全力维持住报纸的形状。
她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报纸上,过度使用异能力,对身体造成过大的负担,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可她不能放弃,她不能死在这里!
姐姐还没找到,她怎么能死?!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她咬牙吞回去,意识渐渐模糊,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支撑着她屹立不倒。
——不能死!
狂风肆虐,黄沙漫天飞扬……
这场沙尘暴持续近六个小时,终于平息下来。
死里逃生,田盛和宫笑阳长舒一口气,将腿从沙子里□□。
报纸在残余的风沙中刷地一下画作粉尘,随风消散,蒋文意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笔直地栽倒在沙子里。
田盛和宫笑阳大骇,赶忙将她拉起来,她脸色惨白,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上,双臂无意识地轻微抽搐,手指甲出有血丝渗出。
田盛叫了她几声,没有反应,又掐了她的人中,她这才幽幽转醒,气若游丝:“姐……”
这丫头怕是累糊涂了。
被当成她姐姐的田盛表示很无语,老子长得这么人高马大,一看就是纯爷儿们,这得有多眼瞎,才能把他错看成女人?!
宫笑阳站直身子,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已经被黄沙给埋了,漫无边际的沙漠之海中,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联络器,稍加调试,立刻向总部发出求救信号。
半个小时过后,一架直升机飞到他们上方,从直升机上走下来一队士兵,他们帮忙找到埋在沙漠地下的车子,借助直升机的力量,推开沙土,将它们吊出来。
货车里的几个士兵都已经窒息而亡,物资损毁大半,越野车里空空如也,霍九跟兰叶不知所踪,无法确认生死。
田盛对此非常担心。
宫笑阳说:“直升机的油量有限,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田盛却不愿意,眼巴巴地说:“那叶子和阿九怎么办?他们也许没有死,我们再找找看,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了!”
“你冷静点儿,这附近我们都已经找遍了,没有任何踪迹,”宫笑阳非常无奈,他摘掉眼镜,使劲揉捏鼻梁,眉头紧皱,白皙俊秀的脸庞上布满黄沙,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肤色,“我们先回去,回头再多派几个人过来搜寻,我们再呆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走吧。”
无论他怎么劝说,田盛都执意不肯离开,宫笑阳只得让人将人他打晕了拖上直升机。
伴随直升机的远去,远处的小沙丘动了动,一个巨大狗脑袋从沙子里冒出来。它低低地叫了两声,奋力从沙子里爬起来,用力甩动身体,将身上的沙子全部甩出去。
它低下头,张嘴咬住兰叶的衣领,将她拽出沙坑。
一直死死抱着兰叶的霍九被惊醒了,他豁然睁开眼,发现大黄正盯着自己。
沙尘暴已经停了,他没有死。
霍九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低下头,查看兰叶的情况。
呼吸尚在,心跳正常,很好,一切都没问题。
霍九终于放下心来,他抱着兰叶站起来,大黄松开嘴,将尾巴伸到沙坑里。霍九抱着兰叶坐在蓬松的大尾巴上,大黄将尾巴抬起来,他们就顺着尾巴滑到它背上。
彼时已经是上午,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沙漠,一眼望去,除了蓝天,就只有漫无边际的沙海。
没有任何标志性的物体,唯有凭借空中悬挂的太阳,能勉强辨认现在的方位。大黄在霍九的指挥下,朝着北方前进,太阳就像个大火炉,散发出灼热的高温,将大地烤得火辣辣的。
阳光晒得皮肤生疼,霍九小心翼翼地将兰叶藏在自己的阴影里,避免她被晒伤。
他热得大汗淋漓,口干舌燥,这温度起码得有四十多度了。
走了不知多久,大黄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地上,大舌头歪在嘴边,大口穿着热气,两只耳朵有气无力地耷拉在两边。兰叶热得双颊通红,嘴唇干得开裂,这是严重缺水的症状。
这附近别说水源,就连一根杂草都看不到!
霍九用刀刃划破右手的食指,鲜血溢出来,他掰开兰叶的嘴,将手指探进去、她本能地吮吸吞咽,温热的血液顺着食道流入身体,暂时缓解了她的干渴。
收回手指,他随手从衣袖处割下一条布,缠住伤口。
兰叶仍旧沉睡不醒,嘴唇被鲜血染得鲜红,宛若罂粟花,艳得足以致命。
霍九的双眸微微一暗,低下头去,缓缓印在她的唇上,认真得近乎虔诚。
他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这么静静地贴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拉开距离,用舌尖将她唇上的血迹舔干净,尽数卷入口中,细细品尝。
休息片刻,大黄不得不打起精神,慢吞吞地前进。
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进入首都的范围,被负责守卫的士兵拦下来,例行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