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牢了没，记牢了就赶紧出来！”
老康头在门口低喊了声，黑子只能收回目光，出了房间。
离开那里后，两人两人回到了老康头的房间，他抽搭着烟，气味弥漫在黑暗中，更显得劣质烟味浓郁的呛了鼻、口、心肺，似乎整个人都被包裹住，难受得要人命。
黑子沉静的压抑着心中的躁动，他知道，这是老康头在思考时的沉默。
老康头思考，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至少黑子很难想象他思考时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又为什么要思考那么久。
他给黑子的印象，一直都是看到那月牙溪流时，冰冷无情的下达着命令，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犹豫，生硬的像是执行程序的机器。但也是像机器的这老康头，将他拉扯长大，又在平时爱唠嗑，时常气死人不要命，矛盾而复杂。
所以，只要不是思考的时候，黑子都觉得这老康头跟老狼差不多，就爱显摆自己年轻时怎么样怎么样。
老康头最爱说的，其实也就几句话。
“我年轻时候，可比你这手脚快多了。”
“不是吧，你竟然赖床，我五岁都能替小妹妹换尿布了。”
“会痛？不会痛的，再打多几下就适应了。”
……
但现在，老康头在思考，一直给黑子的印象发自本能的令他沉静的站着，等待这头老狼王的命令。
“狼崽子，你长大了，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地方，我比你明白，所以一直在等你长大。”老康头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声音沙哑。“离开，还是留下来，自己选择吧。”
黑子沉默了，他不想离开，但又不得不离开。
不仅仅是为了想看看外面的地方，也为了能找到一条带着小苏、大胖他们，带着这个现在令他恨得牙牙痒的老康头，离开这黑暗的第九战区的地下。
但，说到离开，却始终没办法从喉咙里挤出那两个字。
黑子感觉眼眶有些酸涩，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也许是这烟太辣烟了。
过了许久，久到他觉得自己要烟气辣的眼睛模糊时，老康头开口了。
他笑着，在黑暗中的烟火随着开口而晃动。“嘿，狼崽子，离开吧，我一开始就没给你选择的机会。”
老康头有多少的真实性，黑子明白，也许在这之前，老康头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但现在，他已经不得不按照他的安排，离开这第九战区。
老康头没等黑子说什么，自顾自的道。“你离开第九战区，会进入第八战区，在那里，会遇到更多厉害的，也更可能会死在外面回不来。”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声音压低了些。“记得，谁也不要信任，也不要谁都不信任。无论是到了哪里，都不要忘了牢记身边的环境，睡觉不能够太死，如果睡太死就说明我以前揍你揍得轻了。”
似是想起了黑子以前被他揍得哇哇大叫的情形，老康头嘿笑着，“进入第八战区后参加冰原狩猎场，你要借那冰原狩猎场想办法进入第七、第六、第五，就这三个战区就行。进入第五战区后取得一个叫做暗帝的人信任，将你看到他时想起的第一个画面画出来，在他能信任你，你也能信任他时交给他，然后回到这里来我会告诉你一部分的答案。记得，我告诉你的，谁也不要信任，也不要谁都不信任。”
黑子有些被说懵了，既要信任那个暗帝，又不要信任，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啊不，强狼所难？他有些黑线的看着叼着根烟，说话含糊起来的老康头。
还有，那冰原狩猎场是什么？
老康头没等他回味那句矛盾，重复了两次的话。“第四战区如果有可能，你就进去看几天，第三、第二和第一战区千万不能进去，尤其是第一战区，那里，绝对不能进去！”
他低低的声音，在黑暗中，甚至需要黑子专心听着才能明白。
“实验室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但绝对不是最可怕的地方，至少，在这第九战区，你还有可能活着逃离。九个战区是以不规则圆形组成的，至于什么叫做不规则圆形，这些等你去了外面的世界，会学到的。它分为了九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地方，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第九战区有二十七个，我们这里，是第九个。”
黑子只能够将多余的心思丢弃，认认真真的牢记老康头说的一切，他怕这个时候走心就漏记了任何一个细节。
“从我们这第九战区的第九个，前往第八战区，需要经过一座大桥，桥上，有着大量的黑狗，你要想过去，就得要熟悉他们看守的时间，并且买通看守大桥的一只黑狗给你机会伪装成黑狗过去。”
老康头声音里高了点温度。“我知道你没办法忍受，但想要去第八战区，就得经过那座大桥。好在我已经留了枚棋子在那边，你只要拿着它找对那枚棋子就可以过桥。”
黑子不知道老康头当年是怎么办到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说那枚棋子还活着没有，单是老康头没联系他，就已经不太能信任。
黑暗中，老康头却像是看穿了黑子，“放心吧，只要你找对，是一定会送你过桥的。”
黑子咬着牙，“你怎么知道他能信任，我能找对？还有，你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老康头抬手握着根木头，敲了下黑子的头，力道不小。
黑子一时没有防住，这老康头偷袭时几乎是没有声音的。
“我说的是事实，我跟他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他是谁，能信任不！”
老康头将那张纸递给黑子，没好气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什么都没准备，就那样跟黑狗们蛮干，差点令自己死在外面了。我已经画了他的样貌，你到时候将这给他看一眼，他自然会送你过去。”
黑子揉着头，接过那张纸。
老康头将烟屁股丢在脚下，碾灭了。
“不要站在这里了，等会儿就要天黑了，从另一条出口走，顺着月亮升起的地方走，摸黑过去。不要想着其他的，带点吃的喝的，你只能在这里吃饱喝足一顿后，立刻离开。要是不能再消耗掉体力前过桥，我也就当做没你这只狼崽子。”
黑子略有些无语，这老康头，是有多不待见他，就这么急着赶他走。
他暗中翻了个白眼，“那我跟小苏，老八爷……”
“不用了，快走，快走。”老康头的声音高了点，“吃饱喝足后，带着你缴获的那小玩具立刻离开！不要总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还瞎弄出些其他的声音！”
黑子无奈，只能够收了那纸，“那你该告诉我，什么是冰原狩猎场吧？”
老康头哼笑了声，没回答。“等你过去了，自然会知道什么叫做冰原狩猎场，放心，你不会错过的。”
黑子嘴角抽了下，就是不放心才问的。但老康头不想说什么，就谁也别想让他开口，他只能够转身离开，先去吃饱喝足了一顿，然后悄悄地离开。老康头既然不让他跟小苏他们告别，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在黑暗中，黑子的动作轻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地下基地。
这另一条出口，黑子一直没怎么来过，却还是很熟悉的。走过几道关卡，一直往前走就能到达出口。
出口本来是有人把守的，出来的时候却没人，可能不是被老康头支走了，就是被打晕了。也不知道老康头是用了什么办法，令黑子本来准备的一大堆借口，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刚出得地面，银霜挂在这都城废墟间，但这边要比垃圾厂那边干净多了。地面没有多少的痕迹，只有堆积的雪花，盖过了小半肚腿，这将会是一场对体力的考验。
虽然地下很黑暗，但却较为暖和，黑子被风吹得身体抖了抖，活动了下手脚才适应这入夜后寒气逼人的凛冬。
黑子回头看了眼地下，他不知道这一去，他要花多少的时间，但无论能不能完成老康头说的，两年之内他都要回来！
他摸着怀里的p5，有了老八爷的那些图解，虽然看字看不懂，但不妨碍黑子理解这枪。
他熟络几次后，已经能够在脑海里构建p5的立体解析，将它的每一个部件拆分出来，再进行重组。要不是他现在只吃饱喝足一顿，还要节省体力度过大桥，黑子都想要亲自动手拆枪重组。
夜色下，天昏暗的像是泼了墨，除了若隐若现的月亮，就只有几颗相距遥远的星星。
随着黑子越走越远，他不禁回头，黑暗中已经不能看见那隔着不少城市废墟的地下基地。
终于，他还是离开了这里，虽然不是去当一只黑狗，但却还是离开了狼窝，从此后，他就是一头孤狼流荡在外了。
“我一定会回来的，到那时候，一定要给老康头那臭老头一拳！”
黑子也不知道自己对着黑暗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声音更是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够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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