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两遍，沈家村尚还笼罩在深秋的薄雾之中。方正起身下床，出了屋子从井里打了水来准备洗漱。走到门口时看到门前放着一个水壶，壶嘴正冒着热气。刚才出来时许是因为没有注意，他却不曾看见。这必定是赵大娘送过来的，方正朝着厨房看去却未见赵大娘身影，只有烟囱中冒着丝丝烟气，院门也是虚掩的，看来大娘已经出去了，只是不知道这么早出去为的什么事情。
原本方正刚才打水时还有些畏惧这冰凉刺骨的井水，想着用来洗脸怕是要遭罪。伸手摸了一下温度却没有想象中的冰冷。这两天方正也是有些奇怪，天气越来越冷，他却反而没有前段时间那么怕冷。至今依然仅有从青牛带出来的那几套薄衫换洗着穿，昨晚帮小丫头买衣服时方正也未曾为自己购得一件。小腹处的温热感也越来越明显，昨天午时尚是时断时续，到了晚上却已经在持续发热，现在也是依旧。似乎自己不再怕冷也跟这个有着直接关系。
昨天因为心绪的原因，晚上却是忘了练功。看来还是时日太短，没有养成惯。方正倒也不在意，任何事情都有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干脆没有用热水，就用那冰凉的井水洗漱之后方正神清气爽，来到院子中打起了太极。作为一个地球古文化爱好者会打两手太极实在是太平常不过。方正虽说是个读书人，但却喜欢道家思想要多过儒家，“大道无为，道法自然。”这一类的观点颇合他的性子。除了太极他还粗通五禽戏，这还是游历到崆峒山时跟着一个老道学了半个月的收获。
一趟太极打完，方正通体舒泰。在地球时很多人对太极拳抱着极大的怀疑，在方正看来却是太过偏驳，先不言其到底能不能实战，至少这舒经活络，强身健体的功效确实非常明显。
正在这时东屋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小丫头睡眼朦胧的推门而出，看到方正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便“啊”的一声又跑进了屋内。方正看的又是疑惑又是好笑，不知这丫头闹的是哪一出。方正抬头看了看，天色尚早，此时还不是访客的时间。索性再来一遍五禽戏好了，做完时间正好，也不怕打扰到沈老睡觉。
一套五禽戏做完方正已经有些微微出汗，这些看似简单的模仿动作真要做到位也是不大容易。今时的方正也大概明白，这方世界的灵秀应该来源于那莫可言状的“灵气”，就连这地球上泛传的太极和五禽戏在这里练来似乎也效果更好。最近自己的力气也有所增长，譬如昨晚那两壶羽箭，每壶至少也有三十余斤，方正却拿的很是轻松。至于那张弓，在地球时的方正绝对是拉不开的。这些当然都是好事，每一分的进步和强大都是令人愉悦的。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积累，方正相信终有质变的一日。
方正收了架势正准备回屋洗把脸去看到小姑娘又一次跑了出来。看到小姑娘此时的模样方正终于明白了之前她跑进去的原因。只见此时的小丫头将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弄的整整齐齐，白净的小脸尚显稚嫩却眉清目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属于这个年龄独有的天真和灵气，只是穿着那身昨晚买来的碎花夹袄的身子有些瘦弱，当是长期缺乏营养的缘故。此时小丫头见方正盯着她看竟微微脸红，有了一丝害羞。方正见她这般神态却是玩心大起“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这般漂亮，可是天上仙女下凡？”小丫头听了方正的话脸色更红，低下头两只小手攥着衣角神态有些扭捏。方正看的哈哈大笑。小丫头反应过来方正是在逗她玩，喊到“方哥哥真坏，丫丫去做饭了。”说着就要跑路，看来她还是有些羞涩。
“这可是哥哥的真心话，丫丫是当真漂亮呢，长大了定然是个大美人儿。”“真的吗？”小丫头小声的问到“当然是真的，哥哥对天发誓！”方正心情大好，索性玩起了发誓的游戏。却未曾看到小丫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出现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丫丫还会做饭啊？这么厉害？”小丫头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顾不得害羞。抬起头骄傲的说道“那当然，丫丫七岁就跟奶奶学会做饭了，奶奶要早起上山采药，丫丫做好了饭等她回来就能吃到，奶奶也不会那么累了。”那骄傲的模样活脱脱的像一只美丽的小孔雀。
方正听了这话却是有些心疼，上前习惯性的摸着小丫头的脑袋“还是哥哥来做吧，丫丫还小呢。”
“这可不行，奶奶说过了，男人不能进厨房的，不行不行！”一直很听方正话的小丫头此刻却态度坚决，情绪也有点激动。方正见此有些明白，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由此可见一斑，这正是重男轻女最明显的表现。方正见小丫头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坚持，思想观念这东西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过来的。
“那好吧，哥哥今天倒要好好尝尝丫丫的手艺了。”
小丫头见方正收了做饭的心思也高兴了起来“哥哥就等着吧，丫丫的手艺可好了，奶奶都夸丫丫做的好吃呢。”
方正看着小丫头这般模样，心底更加疼惜。“好，哥哥等着，哥哥现在准备出去找沈郎中谈些事情，丫丫要不要去啊。”
“丫丫不去了，丫丫要做饭的，不然奶奶回来没饭吃的。”“奶奶可是采药去了？”方正顺口问到。
“是啊，这两天因为哥哥身体不好，奶奶没有出去，现在哥哥病好了，奶奶就去采药了。”方正心里着实感动，接着问到“如今这季节，山里还能采到草药吗？”深秋时节已是万木凋零，山中又哪来的药草可采。
“丫丫也不清楚呢，只是每年这段时间奶奶采回来的草药都很少，也换不来几个钱。”听到这里方正已经彻底明白，生活就是这么无奈，很多时候你明明知道所付出的换不来应有的回报，可你依然要傻傻的去做，只是为了活下去！
看来自己需要赶快行动了，这个时节草药难采但打猎却正是时候，秋膘正肥。方正打定主意今天去找沈老搞清楚心中的一些疑惑之后明日就进山看看，争取早日有所收获，让赵大娘不再为了生计去劳累。
“那丫丫就乖乖在家呆着，哥哥一会就回来，自己小心一点哦。”
“哥哥放心吧，丫丫没事的，奶奶不在的时候丫丫就一直是一个人在家的，哥哥快去吧，丫丫去做饭了。”
方正未再说话，将一切怜惜都藏进心底，看着小丫头跑进了厨房就转身出门而去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日上中天，方正此刻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正走在街上。沈老待人确实很好，赵大娘没有说错。方正出门买了两包茶叶去了药店，见沈老正在擦拭药架上的灰尘。在他表明来意之后沈老没有拒绝，算是言无不尽，将自己所了解的一些关于修炼的情况全部告诉了方正。至于什么经脉丹田脏器之类的东西对这位老中医来说更是行家里手。解释的清晰易懂，让方正这个小白着实受益匪浅。一老一少也是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现在。
辞别了沈老，方正出了药店看到街上有卖糖葫芦的就顺手买了一串打算带给小丫头。
转出街口走了不远就已经看到了小院，方正还想着小丫头看到糖葫芦会是怎样的高兴。却发现小院周围此刻正围着不少人对着院子里指指点点，有的甚至手里还端着饭碗蹲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朝着院子里望去。
方正心里一紧有了不好的感觉，就在这时方正听到院子里传来丫丫的哭喊和一个陌生男子的嚣张大笑“哈哈，小杂种，现在那老狗救回来一个小白脸你们发达了是吧，有钱买新衣服却不还欠我的债，是觉得我沈万好欺负不成？”“奶奶说钱早就还给你了，你这个坏蛋放开我，方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快放开我，不然方哥哥不会放过你的。”小丫头带着哭腔说到。
“方哥哥？说的是那个小白脸吧。这叫的可真亲热啊，都说那老货找回来了一个小白脸准备做男人，现在看来是你们祖孙两人准备共侍一夫了？可惜那小白脸却是个不中用的蜡枪头啊，听说昨晚刚去沈老头那里瞧过病，今早又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怕是离死不远了吧。你还是别指望他会来救你了，大爷原本打算让你再长个几年，如今这小白脸来了大爷却是不放心，今天就带你回去暖了被窝，等我玩腻了再卖去镇上的眠月居，就当是还清了那老狗欠我的债。”男子满嘴的污言秽语伸手扯着丫丫的胳膊拖拽着。方正此时原原本本的听到了这些话，只觉得一股怒火冲天而起，小腹之下那股温热之感好似沸腾一般涨的难受，顾不得这些。三两步走进了院子，待看清入目的情景更是愤而欲狂。只见丫丫小小的身子此刻正被一个个头不高的灰衣男子抓着手臂拖在地上，昨晚刚买的新衣服已经满是泥土，臂弯处已经磨破，透出小丫头同样的磨出血的胳膊，刺的方正心若刀割。小丫头依然在哭喊，那无助绝望的样子让方正有种难以呼吸的痛，可这些周围的看客却不曾有一个上前阻拦，甚至那几个端着饭碗的吃的正欢。还有的人边看边笑，仿佛眼前的残忍如同一出精彩的戏。
方正此刻想杀人，第一次这般确定且迫切的想杀人，杀光这里除了小丫头之外的所有人。
腹中依然熊熊如火，方正的脸色却冰冷至极。仅有的理智支配着他快步走到了男子身前，方正探出右手紧紧的捏住了行凶男子的手腕，就连此时传出的轻微咔嚓声和灰衣男子随之响起的嚎叫都没有听见。场面瞬间安静，灰衣男子已经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小丫头。方正左手依然拿着那一串鲜红诱人的糖葫芦。
方正松开了灰衣男子，俯身抱起了小丫头。在看见方正的那一瞬间小丫头就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那眼中的泪水却如泉涌一般如何也止不住。方正揽着小丫头的腿弯处抱着，将糖葫芦递到了眼前，小丫头顺势接过，眼中的泪水更多。方正轻轻的抚着她瘦弱的脊背不曾开口，慢慢的走向自己住的屋子。
院子依然只有灰衣男子的哀嚎，左手抓着右手躺在地上打滚，脸色扭曲汗如雨下。
方正抱着小丫头进了屋子将她放在床上，轻轻的摸了摸小丫头的头“丫丫在这里等哥哥一会，要乖。”小丫头微微的点头，瘦弱的身子依然在颤抖，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抓着方正的衣服却不曾松开。
“哥哥就去一下院子里，不会离开，丫丫不怕。”方正温声安慰道
小丫头慢慢的松开手，一双大眼睛除了泪水就只剩下恐惧。方正俯首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封建教条，只想让小丫头别再那么害怕。
站起身来，方正顺手在墙上挂着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捏在手里，转身出了屋门。方正要去杀人，必须杀人，他感觉今天不杀了这个灰衣男子自己就要炸了，所有的一切都将奔溃，二十年以来的道德伦理，两世为人的处事底线，还有那小腹处的火热都将奔溃。不杀此人，枉活此生！
方正走出屋子抬眼扫了一圈院里院外的众人，所有人已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不敢与之对视。
缓缓的走到了躺在地上的灰衣男子身前，方正蹲了下来。灰衣男子看着眼前走过来的方正已经顾不得哭号，他不是傻子，这个能一把捏碎自己手腕的人比恶魔还可怕。“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放我一马，我再也不敢了。”语气恳切，感情真挚。方正却一语不发只是看着他。灰衣男子触及到他那冰冷的眼神更是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就连胯下涌出的一股热流也不曾注意到，只是连声求饶。
“呵呵，饶命？饶了你的命又怎么对得起丫丫？怎么对得起赵大娘？怎么对得起我自己？怎么对得起方某学了这十多年的圣贤经义？怎么对得起我在青牛村教给我的学生的那些大道理？怎么对得起这世上千千万万的良善之人？”方正似在回答，似在发问，又似在自言自语。
只是当在场众人尚在思索方正这些言语的时候却猛然听到一声响彻耳际的哀嚎，只见院子中央的黑衣男子左胸前，一支羽箭透体而过，暗红的血水顺着箭杆落了下来，轻微的声响众人听的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