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微微一滞,水夭夭颔了颔首,溢出个不轻不重的字来:“嗯。”
不待厉川然开口,水夭夭迎上厉川然的目光,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轻声开口:“厉二,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你。”
是啊,厉川然,应该是随时随地骚气地一展折扇,多情生辉的桃花眼潋滟有神,张扬的如大红丽色一般,这个样子,才像他啊。
厉川然垂下眸去,盖住了眼底的一丝黯淡,低低开口:“那你告诉我,我应当如何?”
对于水夭夭,他说不清,只知道她开心,他也会开心,她若是受了伤,他便心疼心忧,这,又如何不是喜欢?
“当做无伤大雅,往后,你会遇到更好的,那时,你便会知道如今不过是生出的错觉罢了。”水夭夭顿了顿,将目光从厉川然的身上移开,小脸淡然,一字一词清晰开口。
“错觉么?-”厉川然低低一笑,笑声微涩,抬起眸来,却是见不着丝毫焦距,“不是错觉,若是喜欢,又当如何?”
失了光泽的眸子尽余空洞,看着水夭夭满是无力,苦笑着又反问了一句。
水夭夭心里一紧,避开厉川然的视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觉得压抑的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一室,陷入了静寂,除了呼吸声。
“嘁,本少逗你玩呢-”一道笑声,努力透着无所谓的戏谑,厉川然挤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聪明如水夭夭,又岂会看不出,那笑容背后藏着的苍白无力。
只是,不想让她难堪也不想让她难受罢。
“就知道耍着人玩-”水夭夭撇了撇嘴,学着往日里的反应,带些骄横,接过了话。
厉川然只扯着嘴角笑,靠坐在软榻上,脸色,竟是跟身上的锦衣一样白。
片刻功夫,终于收了笑,厉川然向后一靠,似是乏了,眼皮轻轻阖上,轻声说道:“夭夭,我困了。”
“好,你好好休息。”水夭夭点了点头,将备着的一床薄薄的锦被搭在厉川然的身上。
顿了顿,睫羽轻颤,到底是没睁眼,厉川然哑声开口:“你走吧,往后,等本少大婚娶媳妇的时候,再来一趟送份大礼。”
水夭夭退后了些,放轻了脚步,努力自然地开口打笑:“知道了,俗气的庸人-”
厉川然不再开口,闭着眼睛偏了偏头,似乎是准备休息了。
水夭夭也不再多留,一转身,放轻脚步,向外走去。
原本闭上眼睛的厉川然,却是不知何时又睁了开来,看着水夭夭离去的身影,一双黯淡的眸子里,看不见丝毫亮光。
及至房门处,水夭夭一只脚跨过门槛,顿了一顿,忽略掉背后那道满是压抑的视线,淡淡开口:“厉二,你的喜欢,我很感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玩笑也好,错觉也罢,他的喜欢,她能给的,只有谢谢,谢谢他喜欢,这么一无是处的她。
话音落下,水夭夭头也不回,径直跨过门槛,迈着步子走出了“厉然居”。
软榻上的厉川然眼眸一滞,随即弯了弯眼角,原本黯淡无光眸子,似乎恢复了些许光泽。
至少,她知道了他的心意,至少,他们曾经遇见过,那便足够了。
一掀锦被,厉川然轻咳了咳,只着一身素白的锦衣,下了软榻,缓缓踱到了院落中。
满院的火红张扬,已经被细细地修剪过,看上去,又恢复了鲜艳的生机。
厉川然弯下身子,拾起那朵掉落在地的滨紫草花,钴蓝的花色还未凋零,手腕一转,轻轻置于火红中间的小泥坑里,翻了些土,轻轻盖上。
厉川然负手而立,迎着细碎的阳光,默念一句:再见,夭夭。
再也不见,各自安好。
--劳资是煞风景的分界线--
水夭夭出了岳云公府,总算觉得心头的压抑减轻了些,也不想坐那伞轿了,只让青瑾跟着,一路慢慢悠悠地踱着。
天色已经有些不早了,差不多及至酉时,正是太阳即将落山的时辰。
街道上的行人大都是来去匆匆,兴许是赶着回家吃饭,兴许是赶着约人看戏,也亦或者赶着其他的事情。
水夭夭随意地迈着步子,不快不慢,一只手挂在面前,一只手懒懒垂至一旁。
青瑾神色肃然,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握着腰间配着的长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水夭夭身后。
水夭夭忽地站定,青瑾上前几步,护在水夭夭身侧,低声询问:“怎么了,小主?”
“没事,大概是我眼花了-”水夭夭摆了摆手,示意青瑾不用紧张,这妮子,就是太细心了,生怕自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个什么差错。
青瑾颔了颔首,又一脸冷然地退至水夭夭的身后,一句话都不带多的。
水夭夭重新抬起步子,不动声色地从斜前方的拐角处收回目光,海水般澄澈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深思--刚刚一闪而过的女子背影,似乎有些眼熟啊。
应该是看错了,水夭夭摆摆头,将心底的思绪抛至脑后,不疾不徐,向着远安王府的方向踱去。
等到水夭夭慢悠悠踱回远安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暗了,水夭夭错过了晚膳的时间,好在也不觉得饿,咕噜咕噜灌了一大杯茶水后,小肚子也是胀鼓鼓的。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水夭夭都好好窝在房间里,吊着那只半好不好的右手,耐着性子乖乖地养了好几天。
大概是席嵘的医术太过高超,也或许是水夭夭的复原能力太强悍,寻常人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搁在水夭夭的身上,完全只是半个月的事情。
华雅的生辰,原先只听随口说了句是在九月份,水夭夭也没放在心上,这一晃,居然就到了日子。
华雅身份尊贵,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国丈远安王的掌上明珠,对这十五岁成人的生辰,更是极为重视。
这一天,华雅的十五岁生辰之日,整个远安王府,一大早,便开始热热闹闹地张罗了起来,婢女小厮皆是战战兢兢,一脸的小心翼翼,唯恐出一点差错。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水夭夭,慢悠悠地起来,洗漱完毕,不慌不忙地用过了早膳。
原本右手绑着的绷带已经拆了下来,完全可以活动自如,基本上算是大好了。
这张罗布置生辰的事情也自有人安排的妥妥当当,水夭夭完全没什么事可做,见着外面的日头不错,自顾自地拉着青瑾,搬了张美人榻在院子里美滋滋地晒起了太阳。
初秋的阳光,格外舒适,不凉不热,恰到好处的暖。
就这么悠哉悠哉地过了大半天的功夫,水夭夭正哼着跑调的小曲儿躺着,院门外小跑着来了个面容清秀的婢女,说是华雅的生辰筵席即将开始,特来邀水夭夭前去正厅。
本来对那什么劳什子的生辰筵席,水夭夭是压根儿屁大的兴趣都没有的,想着到底是目前住在别人的府邸,总不能给脸不要脸,也就应了一声,随即麻溜地起来,整了整衣裙拾掇了拾掇,带着青瑾往着正厅去了。
正厅里,到处是一片言笑晏晏。
及其精心地布置了一番--准备了筵席,排列有序的楠木圆桌,大红底子的桌布,缀着雅致的刺绣花纹,正中间从进门处便铺着上好的一条地毯,延伸到正厅前一左一右的高座。
不过,按照帝都的习俗礼节,贵族女子在订婚或者许嫁以后出嫁之前行笄礼,华雅虽已年至十五,应该是因为华南沽眼光高,尚未与人谈及婚嫁,自然是不能办太过隆重的及笄之礼,只请了华氏一辈的本家亲戚,一起过来用个筵席。
华南沽早已下朝回来,此刻正端坐在席前,与本家的几个长辈寒暄客套着。
当家主母施含汐,华雅的生母,一身端庄得体的浅湘黄广袖绫罗长裙,领口跟袖口处都绣着雅致大气的兰花花样,外罩一件锦纱披肩,上了精致的妆容,不浓不重,保养得当的脸蛋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满是风情与韵味。
施含汐盈盈端坐在另一侧,挂着一抹优雅的浅笑,与其余的女眷时不时说上些话,也不至于冷落了气氛。
水夭夭随意地扫了一眼,多是些华氏一族的本家亲戚,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索性放低了存在感,带着青瑾走到了靠边的一张不太显眼的席位上,挑了个合适的位子坐了下来。
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身后跟着两个婢女,由远及近,迈着淑女得体的小碎步,从正厅的门口处走了进来--一袭湖蓝色水袖波浪纹散花长裙,裙摆缀着颗颗莹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珍珠,衬得身段极好,鹅蛋小脸,五官姣好,细细弯弯的黛叶眉,一双清冽的眸子更是给面容添了一分灵气,琼鼻秀挺,红唇诱人,正是今天的正主华雅。
“见过各位长辈,见过父亲,母亲-”及至厅前,华雅福了福身,挂着甜美的笑意,对着端坐着的众人,优雅地行了一礼。
“雅儿,来,快快坐下-”华南沽朗声一笑,显然心情不错,招了招手,让华雅过来坐下。
“谢过父亲。”华雅抿唇甜甜一笑,颔了颔首,迈着小步,到了华南沽的下首,这才盈盈端坐了下来。
“老了老了,一晃雅儿都这么大了。”本家的一位长辈,算是华雅的爷爷级别的,一捻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摇头晃脑地打笑开口。
“岁月不饶人啊,一转眼,当初的奶娃娃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另一位长辈跟着咂了咂嘴,及其赞赏地看了一眼华雅。
“我华氏一辈,辈辈都是人中龙凤啊-”
“是个有福气的-”
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声,伴着淡淡的打趣声,及其顺溜地跟着响了起来。
“呵呵-”华南沽朗声笑了笑,对于华雅今日的表现也算极为满意,面上却还是作着一片谦虚的模样,“哪里哪里,都说笑了。”
华雅只噙着一抹得体的甜笑,捏着手里的一方锦帕,不骄不躁,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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