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那神秘光罩的保护,狼天棋和陆小蝶向西北方向挪去。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走出了这片火海,到了那条形迹依稀可辨的小路上。
刚一离开岩浆覆盖之地,那神秘的玄青色光圈陡然消失了,逼人的热浪迎面袭来,冲击着这两个精疲力尽的人,让他们险些晕了过去。
刚刚站稳身体,便听见身边响起了一声低沉的佛号——
“阿弥陀佛。”
两人不想这里竟有人在,吓了一跳,忙向一旁看去,却见一个身着灰色僧衣,头戴灰色僧帽的老和尚盘膝坐在地上。
那老和尚眉须白尽,长长地垂在胸前,着一身破烂僧袍。此刻正双目微闭,一手立于胸前,一手持一串暗红念珠,面容悲切,口中念念有词。
小狼二人之前听村子里的教书先生讲过一些故事,所以对和尚有些了解,知道他们吃斋念佛,以普渡众生为己任。此刻于绝境得遇如此老僧,更像遇到济世活佛一般。
他们被困在茫茫火海中已有一天,此时虽然走了出来,却不知何去何从,小狼对那老僧打量了几眼,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又想了很久,这才想好几句说辞,双手合十,眼中带着几分警惕神色道:“老人家,我们刚遭大难,侥幸活命,请救救我们吧。”
听到话声,老和尚停止了吟念,缓缓睁开双眼,上下打量起小狼来。小狼只觉这老和尚的目光异常深邃,似乎一眼便看到他内心深处,不自觉得紧张起来,心跳忽然加速。
当看到小狼左脚脚腕的黑色环子时,老和尚的眉毛跳了一下,但依旧面无表情,只口中说了句:“果然。”
然后他抓起身边的枯木法杖,站起身来,口中喃喃说了句:“天意。”转身便走,竟自顾自地向东去了。
小狼一脸茫然,不知道这老僧说的这两句是什么意思,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请……请你等等,求你……求你救救我们。”
谁知那老和尚没有停留,更没有回头,就像什么都没有听见。走得远了,隐约传来他那苍老的声音,似从远古而来若有若无——
“入世独醒枉心正,无缘唤醒梦中人……”
没过多久,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层层荒林之中。
小狼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难掩失望,过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怪人。”
以前听教书的李三叔说出家之人心地善良,慈悲为怀,不想这老和尚看见自己二人如此遭遇竟然置之不理,看来李三叔也只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无奈之下,两人只好自己找寻活路了。商议片刻,先在附近的山林之中寻了些野果充饥,然后便向西北方向的小镇去了。他们决定先去镇上人多的地方,人多了,活命的办法也就好找了。
二人走在林间的羊肠古径之上,一路鸟语花香,风拂轻柳,可两个孩童心事沉重,良辰好景虚设,却无心观赏。大概行了有一半路程,二人渐感体力不支,看见前边有一棵参天古树,便想去树下休息一下再走。
走得近了,才发现树下青石之上已经坐有一人,那人眉须几乎白尽了,虽不是满脸皱纹,但有几条已经相当明显。他穿着一身青衣,背负一把宝剑,此刻正在树下闭目养神,慈眉善目,一脸安详之色。
两人怕惊扰到这位老人,便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到树下坐了下来。饶是他们无声无息,可刚一坐下,老人已经睁开了双眼,向他们看过来。
两人慌忙立起身来,警惕地盯着老人,但看他慈眉善目,脸带笑意,不像是坏人,便渐渐放下心来,隔了片刻,小狼想起教书先生教过的礼节,对着老人躬身施礼道:“爷爷,打扰你了。”
老人打量了他们一眼,和蔼笑道:“这么小就知书达理,不错,不错。你们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小狼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老人跟前,很小心地看了老人一眼,回道:“她叫陆小蝶,我叫小狼,我们从那边灵秀山脚下的灵秀村里来。”说着,指了一下灵秀村的方向。
老人脸上疑惑之色一闪而过,道:“你这小娃娃,在骗老夫吧。据老夫所知,前两天灵秀山遭了天灾,老夫本是要去东海,却被阻在了这里。以那毁天灭地之势,灵秀村里恐怕一个人也活不成了吧。”
陆小蝶这两天来沉默寡言,听了老人这话,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小狼见陆小蝶伤心落泪,心中有些慌乱,加上从未涉世,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我没有骗你,是这个环子救了我们。”说着还指向了自己的左脚脚腕。
老人看女孩在一旁伤心垂泪,男孩又面带急色,心下明白这孩子并没说谎,却不知在这人力不可阻挡的天灾里,二人是如何存活下来的。心中疑惑,脸上并未表露出来,他眼光在小狼脚腕处扫了一眼,然后露出慈爱神色,招了招手,对陆小蝶喊道:“孩子,过来。”
陆小蝶看这老人容貌慈祥,像极了自己死去的爷爷,不禁更加伤心,脚下慢慢挪了过去。
老人把她拉到自己身旁,给她擦了擦眼泪,亲切问道:“孩子,你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陆小蝶抽抽噎噎道:“我爹爹死了,娘也死了,我以后……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我……我想他们。”
老人摸了摸她的头,沉吟片刻说道:“他们虽然死了,可并没有离开你呀。”
陆小蝶听后一怔,茫然地看向他,老人笑了笑道:“人是有魂魄的,他们虽然死了,但他们的魂魄都在天上看着你呢,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这样他们才会放心。”
陆小蝶倒是知道魂魄一说,听后全身一震,抬头望着天空,小声道:“爷爷,你说的是真的吗?”
老人拍了拍她的头,认真道:“当然是真的,老夫从不妄言。”
陆小蝶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对老人的话半信半疑,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又红了眼圈道:“可我还是见不到他们,我想他们。”
老人说道:“人早晚都有一死,过上几十年,等你死了,不就又见到他们了?”
陆小蝶想了想道:“那我现在就死,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老人摇了摇头道:“你如果现在就死了,他们肯定不会见你。”
陆小蝶听了有些着急,问道:“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了么?”
老人笑道:“他们当然喜欢你,就是因为他们喜欢你,所以才想看你好好活着,如果你不好好活着,他们就会生气,这一生起气来,就不想见你了。”
陆小蝶看了看天上,想了好一阵,这才说道:“那我一定好好活着,让爹、娘还有爷爷放心,不让他们生气。”
老人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她重新振作,小狼感激地看了老人一眼,却听老人问道:“你叫小狼?”
“是。”小狼点头道。
老人向他打量了几眼,目光停在他脚腕上,问道:“你刚才说是你脚腕上的环子救了你们么?”
小狼盯着老人的眼里忽然多了几分警惕之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让我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宝物,竟能抵住那神鬼难当的威势。”说着,老人来到小狼身侧,蹲下身去看他的脚腕。
这是一支普通的环子,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通体漆黑,暗无光泽,看不出是用什么材料制成。
老人正觉疑惑,忽然发现这环子上刻有四个小字,仔细看去,却是“天道棋世”。看到这几个字,老人的手抖了起来,声音也因激动而显得有些发抖:“天眷!这竟然是消失了十多年的天下第一至宝——天眷!”他又仔细看了这环子一阵,喃喃自语道:“天眷又出,必将再次搅得天下腥风血雨……”
小狼心中有些害怕,把腿往后挪了挪问道:“什么是天眷?”
老人显然还处于万分激动的情绪当中,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那个环子,拿手一指,心不在焉地道:“这就是天眷。”
小狼向自己脚腕上的环子看了几眼,看着老人脸上的神情,心中更加觉得害怕。
老人忽然怔了一下,似乎发觉自己答非所问,目光从环子上挪开,说道:“天眷乃天下第一至宝,来历不明,可救人于危难之中,天下之人无不对其垂涎三尺。”他忽然盯住小狼,脸色凝重道:“它怎么会在你身上?”
小狼摇摇头,本能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也不知道。”
老人看出他有些害怕,笑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抢你的宝物,何况天眷入肉生根,我即便要抢也抢不去。”顿了一顿问道:“你爹娘是谁?也是那村子里的人么?”
小狼见他说的诚恳,方才又慢声细语地劝解陆小蝶,对他的戒备放下了些,犹豫了一阵,终于把自己的身世遭遇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