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怎么了,感觉有追兵在后边追你似的。”见她一进门便大喘着粗气,他笑道。
可不是有追兵在追我吗。她这么想着。转眼看见昨日救下的白鸟,今天似乎已经康复许多,它本来恹恹地爬在窗边,见到阮淼笙好似认得,欢快地扑腾了几下翅膀。
她走到窗边,刚把手伸向它,它便轻轻一跃跳到她的手心。
“它好像认得我呢。”她十分开心道,捧着鸟儿走到桌边坐下。
“是啊,它很有灵性。”他点点头,想起昨日在它翅膀下看到的纸条,神色复杂地看了窗外一眼,不过很快又调整好表情,沏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方才着实跑得实在太累了,现在确实口干舌燥,于是拿起来便抿了一口。
那茶汤色黄绿明亮油润,闻起来是花香还带着果香,入口微微带着苦味,但十分顺滑,回甘生津稍慢,回味中又带花香。
“这是什么茶,喝起来很特别。”
“是香竹箐。”
“没听说过,是何处产的。”她对茶其实没甚么兴趣,不过前世为了迎合宣墨的喜好,也品尝过许多种类,学习过不少关于茶的知识,但这香竹箐倒是头一回见到,所以觉得稀罕,便随口问道。
“在菏叻。”
“荷叻?”这是个陌生的地名。
“是个很小的部族,如今不复存在了,前两年被赵国收服了。”听出她的疑惑,他解释道。
“哦……”
她虽对荷叻没任何印象,但说到赵国,她倒是有几分了解。
前世宣墨刚登上王位,赵国便送来无数美女宝物前来示好,表示愿意追随魏国,可不过口是心非,暗地里与不少小国勾结,送来的美女也不过是想窥探魏国的国事。赵国几乎整个皇族都是些说话不算数的真小人。好在美人计对宣墨毫无用处,最终赵国也不过赔了夫人又折兵。说不定荷叻也是被他们用卑劣的手段收服的吧。
即使兵不厌诈,可赵国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还是让她十分厌恶。
“你若是喜欢,我送些给你。”
“不用不用。”她赶忙拒绝道。倒不是喜欢,会问起只是觉得喝起来很特别罢了,不像是从前会喝到的茶。而且这种口感一喝便知道是名贵的好茶,肯定价比黄金,她哪里会接受。
“对了,我们快些开始吧。”她想到白月文还在外院和她‘捉迷藏’,绿痕还在府里不知道会不会进她房间,她些焦急,道。
“好的。”他认真点点头。
又像昨日那样,施完了针,她把肩上的衣服拉回去。
“我觉得你施过两次针之后我便好了不少。”虽然说不上是哪里变好了,但阮淼笙就有这般隐隐的感觉,说不定他真的能治好自己的右手。
“是吗,那说明你的恢复能力也很强。”他并没有把她恢复的功劳全拦在自己身上,而是鼓励她,道。
“我想你可以做一名大夫,一定可以治好很多病人。”她想也没想,随口说道。
却不知道听了她的话,他虽只不置可否地笑笑,眼底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惘然。
“我要走了。”
“嗯。记得明日还要来施针。”
“好的,谢谢你。”
“小鸟,再见了。”她还不忘和手上的小白鸟告别。
它也附和着叽叽喳喳叫几声,仿佛也和她告别。
将着一切尽收眼底的他露出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
……
……
阮淼笙刚走,就听见叩门的声音。
他自然之道来者是何人,自然道:“进来。”
“公子。”秋苒斜眼瞟见桌上有两盏用过的茶杯,又看见满面笑意的他,有些意外。
他虽平常就性格温和,虽然完全没有其他位高者待人那般高高在上,却还是在不自觉中给人一种疏离感,她在他身边伺候那么多年,也很少看见他这种并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但她还是没有问任何事情,只道:“云中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可以出发前往洛平。”
“明日吗……”他的眼睛垂了下来,若有所思。
“是的。”
“还是多呆几日吧……”他考虑了一下又道:“我们三日后再出发。”
听到他的话秋苒有些意外。难道公子不是一直希望能尽快完成这里的事情,前往下一处目的地吗,而且以公子现在的状况,三日的耽搁何等严重,他自己哪里会不晓得?难道与今日的来人有关?公子在魏国有相熟的人吗?她虽不解,但深知自己的身份让她只能低头答道:“是,我立刻重新安排。”
“麻烦你了,秋苒。”他的话虽然十分客气,语气却又是将人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淡,这两者并存时虽然有些矛盾,但她已经十分习惯了。
“公子太客气。”虽然已经习惯,但她依然表现得惶恐的样子,将头底下,几乎要低到尘埃里。
她对他的性情已经习惯并且了若指掌,而他却始终无法习惯她的姿态,也知是无可奈何,只能忍不住叹气。
“对了,你看看这个吧。”他拿出的是昨日在白鸟身上发现的纸条。经过一夜辗转的思量,他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她。
“公子,这个......”纸条的不过寥寥数语,让她看后大惊失色。
“不知道是什么人,应该是故意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我不明白他的目的。你先去查一下这件事是否属实吧,如果是真的,那我们也要做些考量了。”
“是。”她双手呈上纸条,眼睛瞟到桌上的白鸟,鸟儿有些怕她的样子,但又因为受伤,只能摇摇晃晃地退到桌边。其实昨日她就发现了有一只受伤的鸟在他房内,联系今日的纸条,她似乎猜到了几分。
“你退下吧。”接过纸条,他发现了白鸟不安的模样,将它捧在手上,道。
“是。”
“等等。”他突然又想到什么。
她转过来,沉着头弓起身子,站定在原地,等他吩咐。
“等会把我们带的香竹箐都包好送来给我。”
“是。”
香竹箐是他平时最喜欢喝的茶,无论去到哪里都要带上充足的量,如今让她全部包来,似乎……算了,这不是她该插嘴的事情。这么想着,她退出了房间。
一出门,只见她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然后掠身而起,立刻消失了踪影。
……
……
“你躲到哪里去了?”看到眼前如同从天而降般的阮淼笙,白月文瞪大眼睛道。
“我躲到假山上边去了。”她胡诌道。
“假山上面?”白月文懊恼地跺了一下脚:“我就知道。”
“……”
“算了算了,愿赌服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待我想好了再同你说。”
“好……”白月文咬牙切齿道。
“先送我回去。”
“……”
白月文的契约精神倒是很适合做一个出色的商人的,在木箱里的阮淼笙这么想道。
刚回府里不久,莫大夫便来了。
他摸了摸阮淼笙的脉象,脸色越来越凝重,眉毛皱的越来越深。
“怎么样了,莫大夫。”在一旁的绿痕看到莫大夫的神色变化,紧张道。
莫大夫摇了摇头,继续把脉。
不应该啊……怎么会……莫大夫十分不解,他当了几十年的医生,还从未见过这般惊人的——恢复力。
他之前断言过阮淼笙的右手肯定是没办法医治了,可如今的样子,若是能这样恢复下去,说不定能打破他之前的言论。
“小姐的伤口,比我想的恢复的快很多。”
“真的吗!”听到的是好结果,绿痕忍不住惊呼。
“还是多亏莫大夫的药方。”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她表现得还算淡定,但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
“不不不,应该是小姐天生资质过人,不然仅凭莫某的医书,不可能能恢复得那么好。”
“莫大夫谦虚。”
“以小姐的恢复速度,我许要重开几幅药。”莫大夫抚了抚自己长长地胡须,思考道。
“有劳大夫了。”在榻上的阮淼笙礼貌地低低头,象征性地做了个行礼的姿势。
“小姐客气。”
客套话说完,莫大夫刚出房门,只见绿痕泪眼婆娑地看着阮淼笙:“太好了,小姐,您终于……”她坐在塌边,双手握住阮淼笙的右手。
“我没事的。”她抬起左手,竟然不自觉地轻轻拍了拍绿痕的头。
这让她突然想起他来,昨日也是这样拍她的头,温暖的笑意漫在她的脸上。
一个八岁的小姐哄着十余岁的丫鬟,这种场面着实难以见着,只因那小姐是重生之人,只因她前世经历太多起起落落,如今的她不是不会哭,而是不能哭,更不敢哭。
也不想再哭了。
既然命运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便好生活给它看。这是她的决意。
……
……
夜,悄无声息地来了。
“查到那日的异族女子是何人了吗。”
“恕属下无能,还没有查明。”面前的黑衣人很好的隐于黑夜。
“三日后再出发去洛平,这三日,无论如何都要查明她的身份。”她的不安,完全没有因为即将要离开而减少半分,反而更加强烈。
“是。”黑衣人恭敬答道。
“那这两日是谁到过公子房内可查到了?”
“是云中大将军慕宸的外孙,阮淼笙。”
“阮淼笙……”一字一顿地重复了这个名字,原来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