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白月文不能再来找阮淼笙了。
王忠先生虽然辞别了官场,但还是保持着每两个月有两日休沐假的习惯,所以学堂中的学生们也能借此休息。两日的假期已经过去,白月文自然无法再来找阮淼笙。
用完午膳,正当阮淼笙苦思冥想今日要如何溜出去之际,只见绿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守在内屋,不像往日一样看她要午睡就去外堂守着。
看着绿痕满怀心事的样子,阮淼笙先开口道:“绿痕姐姐,你怎么了。”
“大小姐......”虽然为难,但经过仔细思忖,她还是开口了:“今日是奴婢家母的生忌,奴婢想出府一日,去家母坟上上一炷香......”
虽然每年绿痕都会在母亲的生忌出府祭拜,但今年的情况特殊,小姐身体抱恙,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此时提出要出府,着实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原来是这样。阮淼笙突然回忆起前世,曾听绿痕说过,说她的母亲是四十余岁才生下的她,家中还有一个长她二十余岁的哥哥,家中因为她是女子,对她一向苛刻,可她却对家人们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深厚感情,尤其是对母亲。自从四年前她母亲死后,她每次生忌死忌都要出门祭拜。
允许绿痕出府,这是理所应当的,并且她现在也想要如何避开绿痕,如今绿痕自己提出要出府,这对她而言也是个好事。
就在阮淼笙思考着这些的时候,绿痕似乎会错了意,连忙补充道:“我不用一日的......两个时辰便会回来的,而且我会请院里的晓钥姑娘来照顾小姐。”
晓钥也是阮淼笙院子里的丫鬟,主要负责打扫,虽然不太机灵,但也是个老实的孩子。
“不碍事的。”她明白自己许久没回应让绿痕误会了,于是笑道:“你去吧,不过出府的前先去贺管家那里取这个月的月俸来。”
“是,谢大小姐。”绿痕连忙行礼道谢,阮淼笙含笑看着她,没有阻止。
不多时,绿痕便把俸禄取来了。
“这个给你。”阮淼笙从俸禄的袋子里分出一些银子以保证院内最低开销,另外的则全部递给了绿痕。
这不仅对绿痕来说是个大数目,对阮淼笙也是。
“不,小姐,使不得。”她摇头像个拨浪鼓似的拒绝道。能放她出府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拿小姐的钱,何况小姐平日里也……挺穷的。
若说别人不了解阮淼笙的情况,以为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即使不穷奢极欲,肆意挥霍,也能锦衣玉食。但绿痕作为阮淼笙的贴身丫鬟怎么会不了解,虽然阮淼笙平日的月俸可以供一般百姓衣食无忧地过个三五年,但只要维持院内的开销就所剩无几,如今却分给她这么多银子,要她如何安心收下。
“你不是说想给你娘亲做一方碑吗,用这银子应该可以买到一块不错的石料了。”
绿痕听后颇为感动。想起是上次祭拜回来她曾对小姐说过母亲的碑是木头制的,在山上风吹雨淋已经要腐朽,今后想为母亲制一方好些的石碑。
小姐居然还记得她说的话,居然还给她那么多银子去为母亲制碑,她的感激无以言表,唯有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她还是没有拦着绿痕。她明白这份感激从何而来,也愿意接受去这份感激。她希望绿痕也能像她一样坦然。
……
……
绿痕交代完一切,还是有几分不放心,一直着急地想着要快去快回。
她不知道,自己前脚出了府,阮淼笙后脚便跟了出来,不过阮淼笙走的不是大门。
路边有她最爱的糖葫芦,眼巴巴地看了半天,又摸了摸裤腰带,还是没舍得买一串。她可能是历史上最穷的大将军外孙女了,这么调侃着自己,突然看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背影。
居然是……绿痕?
又看了几眼确定后,她连忙躲在糖葫芦串后边。
绿痕应该去后山上香的,不是这个方向啊,难道是买石料?可是卖石料的店铺也不在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不管了不管了,不能被遇见。就当她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之际,又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相貌猥琐的男人站在绿痕身边,伸手就去捞住绿痕的肩膀,两人似乎推搡了几下,男人又用力把她扯到巷子里去。
那人莫是要对绿痕不利。看到这里,阮淼笙想也没想地追到巷子里。
“不要……求求你了……”刚进巷子就听见绿痕用哽咽的声音求着男子,已是泪眼婆娑。
“不要?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男子扬起粗厚的手掌,眼看就要挥下去——
“住手!”全然顾不上此时被绿痕见到回去要怎么解释,阮淼笙大喝道。
“小姐……您怎么……”显然绿痕没意料到她会在此时此刻此地出现,颤抖着声音说道。
“小姐?”猥琐男子歪起嘴笑了:“这位莫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不……不是的。”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绿痕忙解释道,同时一手抓住男子粗壮的手臂对着阮淼笙大喊道:“您快走,我拖住他。”
瘦小的绿痕哪里拖的住他,不过螳臂当车,他只随手一挥,她就直接摔倒在地上,撞在巷子里堆放的杂物上。
“不自量力。”推到了绿痕,他还不忘低头踢一脚,忿忿道。
“大小姐,您别害怕,只要给我钱,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哦。”男子抬起头时已经是另外一副嘴脸,笑嘻嘻的模样让阮淼笙更加恶心。
“钱?好啊,你知道的,我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自然有用不完的钱。”唉,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能有用不完的钱,吹牛是不需要打草稿的。
“嘿嘿,那是当然。”他期待地搓了搓手掌,抬脚就要向巷口的阮淼笙走去。只觉得脚上被一个重物锁住,低头一看才晓得是绿痕正紧紧抱住他的右脚:“快跑啊,小姐!”自己用了全身的力气,虽然被他又重重踢了几脚,却还是不肯放开。
“蠢货,你就这么见不得你大哥好吗,在慕家做丫鬟做久了,还真忘记自己信什么了?。”
什么……这个男人是绿痕的大哥……她似乎明白了,绿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愿意和这个男人进巷子。
既然你是绿痕的哥哥,那就更无法原谅了。带着这样的想法,阮淼笙握紧腰间的水囊,飞速地跑到男子身边,前一刻男子还在低头狠狠教训着绿痕,后一刻发现阮淼笙跑到他身边后猛地一抬头,刚好让她将水囊中的液体全部倒在他的脸上。
“啊——”突如其来的灼烧感让他睁不开眼睛,立刻大叫出声。
“快跑。”乘着他用手蒙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阮淼笙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绿痕,刚想拉着绿痕一起跑时,他乱挥的手一把抓住了阮淼笙的双手,直接她提了起来。
“小姐!”绿痕着急地用手拖住她,想让她本就受着伤的手臂少受些力,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刚才她已经消耗太多体力,而且身体也受了伤。
“我……没……事……”一边安抚着地面上的绿痕,一边拼命想着办法逃开男子的束缚。
如今她整个人被提起来,根本用不上任何的力气,乱蹬挣扎也不过是多消耗一些他的力气。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双腿一跃,勾上男子的肩膀,旋即再用腿扼住他的脖子,男子由于看不清楚,双手又用来挟制她,无法挣脱她的双腿,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
万不得已,他终于松开一只手,只用一只手提住她,另一只手去解盘在他脖子上的双腿。此时她也被松开了一只手,而这只手的作用,当然就是再次给他的眼睛来上用尽全力的一击。
眼部再一次承受剧痛,再也抓不住她的手,她从他的肩上直接翻下来,立刻又托起瘫倒在地上的绿痕,两人终于一瘸一拐地跑出了巷子。
“小姐……”两人跑出很远,才停下,看着阮淼笙肩膀上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染红,绿痕内疚地哭出声。
“怎么这么爱哭呢。”她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语气也不是抱怨而有几分宠溺,不过着实太过虚弱了,只能倚在台阶上,也无法伸出手再帮绿痕擦眼泪了。
“我带您回府,马上去找莫大夫。”绿痕受的不过是皮肉伤,看到阮淼笙此刻的模样她也不再觉得身上疼痛,只想快点送大小姐回府里去修养。
她知道自己的伤口又被撕开了,而且比上次严重许多,也知道回去找莫大夫于事无补。
“你先回府吧。”
“小姐。”绿痕有些吃惊:“我要和小姐一起……”
“我们现在这样回去,府里会翻天的,到时候让大夫人知道了,无法解释,会责罚你我。”
绿痕哪里会不知道,阮淼笙回府即使受到责罚也只会是象征性的,而她自己则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府……
“回府里,找大夫来看,有人问起就说身上的伤是上山时摔的,其他别多说,我晚些会独自回去的。”
“小姐……”
“快去吧。”
看到她坚定的目光,绿痕含泪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像慕府走去。
小姐似乎变了,虽然她也说不上具体是哪里变了,但只要小姐在,她便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