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庄梦蝶却从不知道,这么些年来,庄非鱼独自一人替她遮风挡雨,可曾想厌倦地想过要回到那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
对于庄非鱼,对于那个城府极深,稳重自持,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二皇兄,庄梦蝶知道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以前的她,只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庄非鱼有不顺着她的意,她便恼他,到了最后,也是庄非鱼好声好气地哄着她高兴。她却只是顾着自己,从未去考虑庄非鱼的感受。或许,正是因为庄非鱼对她的百般纵容,偏爱宠溺,她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罢。
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即便得到的再多,人也不会轻易地满足,得以满足,就像一个永远也无法填满的深渊,它足够深,足够黑,那些曾经试图填满这个无底深渊的人,到头来,不是白白忙活了一场,便是最终被这个无底深渊所吞没。
逃不开这个无底深渊,妄图将这个深渊填满的那些不自量力的人,终其一生,或许都看不透,其实,想要避开这个深渊,或者说是想要如履平地般经过这个深渊真的很简单,只需要放下执念,学会知足。
知足,说起来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却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就像执念那般,明知有些事情放不下,固执下去,只会一条道走道黑,可却一次又一次地回不了头。
如今的庄梦蝶又何曾不是固执,何曾不是放不下执念,何曾不是要一条道走道黑?而她,却深陷其中,在知足与不知足间徘徊挣扎,在这一条注定是黑的道路里摸索向前,因为冥冥之中,她知道,即便是一条道走道黑,她也依旧有人陪。
如今的庄梦蝶,依旧保留这三殿下的尊号,住着王府,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她是知足的,她一个亡国女皇,得此待遇,已经算得上是一件千古奇事了。或许,她在意的从不是这些,而是她的身旁依旧有着庄非鱼的陪伴。
但她同时又是不知足的,因为她想要的,是一种不能与她和庄非鱼如今的身份所并存的人生,她和庄非鱼,永远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中,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为了庄以沫,为了庄氏一族,她不能挣脱庄氏皇族的身份束缚,为了庄非鱼,她也不能一意孤行,带着庄非鱼冒险逃离故清城。
庄梦蝶知道,她本该藏好那一份情,好好地陪着庄非鱼,在这个王府里过着一段安宁美好的日子,而不是毫不理智地用一份情去提早打破这一切。可她就是贪心,就是不知足,就是想要更多……
她的不知足,导致她和庄非鱼往后的路会更加的艰难,甚至于稍有不慎就会搭上性命,时至今日,她忧虑,她害怕,可她却从不曾后悔。
陷入沉思的庄梦蝶突然双腿悬空被庄非鱼蓦然抱起,失去重心的她本能地紧紧搂住了庄非鱼的脖子,一脸吃惊地看着庄非鱼,怔了片刻才从方才的紊乱思绪中回过神来。
“哈哈……被吓到了吧,谁让你心不在焉的,我刚才都跟你说了好久的话了,你都没有认真听。”庄非鱼调皮的朝着庄梦蝶眨眼睛,吐舌头,一脸阴谋得逞的高兴模样。
庄梦蝶方才的愁思被庄非鱼这么一闹,顿时烟消云散,她笑着捏了捏庄非鱼的脸蛋,冷哼一声道:“刚才谁还信誓旦旦说要长大了保护我,现在又来吓唬我,小孩心性,调皮,淘气,幼稚。”
庄梦蝶就是故意在逗庄非鱼,但庄非鱼却看不出庄梦蝶是开玩笑,气恼地嚷嚷道:“我才不是,我才不是!”
随后,庄梦蝶便被放下,可她双脚刚着地,还没站稳,庄非鱼就倾过身来,以唇封住了庄梦蝶即将开口的话。
“我才不是小孩,才不是幼稚,我是大人了。”双手捧着庄梦蝶的脸,庄非鱼凝视着她的眼眸,认真地说道。
庄梦蝶一抹嘴唇,对庄非鱼的这番举动和言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了想,便问庄非鱼道:“谁说这样便是大人了?难道你喜欢我,和喜欢小庄梦蝶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庄非鱼急忙辩解道,甚至忽略了庄梦蝶话里的那个小庄梦蝶。在往常,为了不冒犯那个小时候的自己而惹得庄非鱼又和她争吵,庄梦蝶都是尊称小时候的自己为三殿下,或者是跟庄非鱼称他的三皇妹,从来不曾直呼名讳。
可如今,竟一时忘了改口,而庄非鱼的关注点也不在那个“小庄梦蝶”的叫法上。
庄非鱼没有注意到,庄梦蝶自然也不去纠结,毕竟,自己叫小时候的自己为小庄梦蝶,那可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怎么不一样?”庄梦蝶接着追问道,她倒是很好奇,庄非鱼究竟会给出个什么答案来。
“我……我喜欢蝶姐姐和喜欢梦蝶,就是不一样……是……”庄非鱼支支吾吾了半天,红着一张脸,就是没法将这个问题用言语解释清楚。
看着庄非鱼这突然从刚才的淘气霸道转为羞涩的表情,庄梦蝶不忍再为难庄非鱼,命人收了桌子后便领着庄非鱼去洗漱沐浴。
卯时,卧房内的脚步声渐渐错乱,两个暗影的昏黄的烛光下重叠至了一处……
或许是因为皇宫里发生的事情让庄梦蝶心中郁结,此刻的她什么都不愿再去想,管它日后会面对什么样的腥风血雨呢,她只想好好的放纵一回,让自己在那些无力的愁苦中得以暂时的解脱。
能让庄梦蝶得以暂时解脱,这世上从前只有烈酒,如今除了烈酒,还有庄非鱼燃情的情。
“非鱼……让我暂时忘了那些……”庄梦蝶轻声呢喃着。
庄非鱼不理解庄梦蝶想要暂时忘却些什么,他只知道,她的声声呼唤,都让他的心为之颤抖。
……
翌日巳时,庄梦蝶和庄非鱼才晨起沐浴更衣完毕,依旧是谷万里亲自替他们送来洗漱用具,打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