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悟空与修氏老婆婆及众家兄弟,在三位守榜官吏的引领下,穿街过巷,行不多时,便来到罗刹国的皇宫门前……
但见巍峨的宫门两侧,数十名身披铠甲、各执刀枪的武士正在来回巡视。那宦官见状,急忙上前同一位将佐模样的人耳语了几句,那将佐斜眼看了看悟空等人,随即挥手示意,令两边的守卫对众人进行逐个搜身,待确认安全后,才命人“吱呀呀”地打开了宫门。
这时,正巧从宫中涌出一群面色凝重的官员。这些平素里趾高气扬的大人物看上去心事重重,他们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一下悟空等人,相互之间也无任何交流,匆匆出得宫来,一个个上轿的上轿,上马的上马,眨眼间作鸟兽散去……
“各位医师,请随咱家入宫吧。进宫以后,请各位紧跟着咱家,切勿胡乱走动、大声喧哗!”那宦官面沉似水,十分严肃地跟悟空等人交代了几句后,便带着大伙儿进了皇宫。
众人前脚刚进宫内,身后的宫门便“咣当”一声关上了。这巨大而厚重的关门声,俨然是在向来人宣告皇权的神圣与威严。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江湖是传说”,行走在富丽堂皇的楼台殿阁之间,不时与脚步匆匆、垂首低眉的太监宫娥擦肩而过,一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无形压力顿时四下袭来……
“唉……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等兄弟竟会在完全不懂医术的情况下,被当成悬壶济世的游方郎中,从而堂而皇之地进入宫廷,为一国的皇后娘娘诊治宫中御医都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悟空的心里七上八下,各位兄弟也是忐忑不安,可修氏老婆婆却是步履轻盈、泰然自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修氏老太太为何如此淡定,难道她真的是什么名医圣手吗……”悟空的心中顿生疑惑……
方才一路行来,小哑巴已向悟空简单地描述了自己刚刚遭受的身心之困,很明显,小哑巴一定是受人暗算的……
画龙画龙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种种迹象表明,那个暗地动手脚的人,或许真与这位慈眉善目的修氏老婆婆有所关联……
老婆婆忧国忧民的情怀固然是真情流露,但自称精通医道的她为何非要等小哑巴铸成大错后,才出手相助呢?按常理而言,她本应该一开始就揭了皇榜才对呀……
思来想去,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今天悟空等人所经历的一切本身就是一个圈套,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各位兄弟裹进这纷乱的罗刹朝局……
若果真如此,那不管这老婆婆出于何种用意,对悟空而言,被人利用的滋味总归是不太爽的……
“各位医师在此稍后片刻,待咱家进去禀过陛下后,再领着你们到后宫给娘娘治病。”那宦官的低声示意打断了悟空纷乱的思绪。不知不觉间,他带着大伙儿来到了一所青竹掩映的院落门前。抬头看,只见院门正中前檐下悬挂着一幅匾额,上写着“御书房”三个大字。
“岳公公,您回来了,这几位都是揭皇榜的医师吗?万岁口谕,请您选一位医术高明的到楼上见驾!”一位小太监一溜小跑,从御书房的院内奔出,来到众人面前,十分欣喜地言道。
“老奴遵旨!”岳公公闻言,赶紧冲着御书房跪倒磕头,然后起身对悟空等人言道:“各位医师都听见了,万岁爷要召见你们其中的一位,不知谁愿意随咱家前去觐见!”
“老身愿往!”修氏老婆婆挺身而出,上前言道。
“老太太,听你口音应该是我罗刹国的人氏,待会儿见了万岁,一定要注意礼数,同时还要尽量少说多听,懂吗……”岳公公嘱咐了老婆婆几句后,便带着她进入院内,沿着方砖铺就的甬道,绕过高大的照壁,来至一座两层阁楼的前面。
在阁楼门上也悬着一块牌匾,上书“黄金屋”三个龙飞凤舞的篆字。有两位迎候的宫女慌慌张张推开屋门,将两人让进屋来。屋中光线暗淡,但见数排整齐的书架分列两厢,书架上摆放着一卷卷泛着墨香的书籍。
穿过书架,沿着墙角处的楼梯上至二楼。一扇“江山如画”的屏风映入眼帘,在屏风下横着一张字台,有一人头戴金冠,身着龙袍,正奋笔疾书。
岳公公见状连忙招呼老婆婆及两个宫女,大家一起跪倒在地。
“老奴岳和恭叩万岁金安!老奴办事不力,交旨来迟,还请万岁爷恕罪!”宦官岳和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往前跪爬几步,颤声禀道。
“小岳回来得好快呀!朕开始就讲嘛,把皇榜贴到城门口去,让四方百姓都瞧瞧朕的诚心,可那些顽固的大臣非要把它张贴在午朝门外,致使这招医事宜耽误了多少时日呀!”那皇帝边说边收了笔,只见一张四尺见方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修”字。
“这位老婆婆就是揭榜之人吗?”那皇帝转过身来,在一旁的龙椅上坐下,呷了一口茶,缓缓言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朕日思夜想,对良医是望眼欲穿呀!”
“民妇遵旨!”修氏老婆婆听了,颇为激动地抬起了头,但见龙椅上端坐的罗刹国皇帝宇文健,年纪在五旬上下,面貌清瘦,鬓角已白,一副强打精神的样子……
在老婆婆认真端详宇文健的同时,宇文健也在仔细打量她。当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宇文健不禁浑身一颤!
“小岳呀,让闲杂人等退下!朕和这位老婆婆颇为投缘,想和她好好聊聊!”宇文健表面上未动声色,其实内心已狂跳不止。
“是……”岳和拉着长音儿答应了一声,冲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她们便十分知趣地叩头起身,下楼而去。
“你也下去吧,朕要和老婆婆单独谈谈心!”宇文健心潮澎湃,声音已有些颤抖了,“你去传朕的口谕,所有宫中人员,包括你在内,统统退至御书房外侯旨!未经朕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半步!若有违抗者,一律按谋逆罪论处!”
“是!”岳和登时吓得体似筛糠,诺诺而退。
此时,二楼上只剩下宇文健和老婆婆两人。宇文健急忙起身,到虚掩的楼窗处往外看了看,接着将窗户关紧,转身来到老婆婆切近,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姑姑在上,小侄宇文健有礼了!”身为一国皇帝的宇文健,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修氏老婆婆的面前。
“陛下快快请起!陛下这不是折杀老身吗?”老婆婆两眼含泪,复又跪倒。
“姑姑总算来了,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姑了……”宇文健话为讲完,已哽咽不止。
“陛下切勿悲伤,一切有老身做主,这罗刹国变不了天!”老婆婆泪眼婆娑,搀扶着宇文健站起来,将他强摁在龙椅上。
“唉……姑姑不要安慰朕!这罗刹国是变不了天,那梁王和朕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一样承袭着先帝血脉,将来他坐了江山,这天下不是还姓宇文吗?”宇文健唉声叹气地言道。
“陛下不要胡思乱想,老身已联合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山,现在我们的力量已足以对抗魔家四兄弟了!”老婆婆抹抹眼泪,强作欢颜,“陛下看上去稍有疲惫,不过眼光还是那样独到,不知陛下是如何认出老身的?”
“姑姑法术高强,善于变化,但身形容貌再怎么变更,姑姑那清澈见底的眼神永远不会改变,所以朕看上一眼,便知是姑姑驾到!”宇文健颇为动情地言道:“姑姑既来了,就在宫中多住些日子,那魔家四兄弟的事儿倒不忙,姑姑可否先救救月华?”
“甄月华……”老婆婆闻言面色一沉,“三年前,老身就是因为这个甄月华,才发誓不再踏足宫廷半步的!”
“姑姑,月华虽出身歌女,但本性善良,您怎么就不能接受她呢?”宇文健急道。
“接受她?难道让老身接受一个蛊惑圣聪、媚颜乱君的妖女吗?陛下为了这个妖女,竟然要舍弃半壁江山,这让九泉之下的先帝情何以堪?”老婆婆怒道。
“姑姑此言差矣!”宇文健瞪大了眼睛,看样子很是委屈,“当年姑姑一心修道,舍先皇而去,先皇为使姑姑回心转意,不但一直空着皇后的位置,而且还将国号改为罗刹。先皇对姑姑的情谊感天动地,小侄为何就不能效仿先皇,为了月华的安危而舍弃半壁江山呢?”
“冤孽,真是冤孽呀!”老婆婆听着听着,已抖作一团了。
“姑姑不要动怒,小侄还有下情回禀!”宇文健情到深处,满面泪流,“朕出此榜文其实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朕想借此告诉梁王,真正爱月华的不是他,而是朕!另外朕也知道,这罗刹国有资格揭皇榜的,也敢于揭皇榜的只有您老人家!所以,请姑姑不计前嫌,给月华诊治一下吧,毕竟现在的她已是朕的皇后了……”
宇文健说着,又跪倒在老婆婆的脚下,抱着她的双腿,是哀哀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