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不忍再看下去,抹着眼角悄悄离开。她不知道把酷儿找来是对是错,她只希望守着左熏好好过一辈子,好好照顾他一辈子。
酷儿犹豫片刻悄悄推门进去,左熏费力地撑着地面,他瘦弱的双臂撑在地上,每一下都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孱弱的身影如一只甲兽匍匐在地上,颤抖中透着一股让人佩服的坚韧,酷儿却从中看出一抹悲凉。
她一直以为哥哥乐观向上,以为哥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原来,这些都是她以为。没有人不渴望健康的身体,不渴望能如常人一般奔跑、跳跃。哥哥从八岁起就与轮椅为伴,他没有童年,没有玩伴,她却粗心的以为他不在乎。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她从未把左熏哥和残疾人联系在一起,却因为这个忽视了他是个残疾人的事实,忘记了他需要更多的关爱,更多的照顾。
复健室,左熏费了很大力气才借助手臂抓着轮椅的力量跪坐起来,这个姿势让他很难受,他感觉到他的双腿要断了,甚至听到骨头“咯嘣咯嘣”的声音。大量的力气消耗让他喘不过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好像下一秒就会因呼吸过快背过气去。
酷儿红着眼眶张了张嘴,嗓子眼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不断膨胀扩大,塞满整个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发不出声音。
跪坐的姿势毕竟需要腿部力量,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往上爬了,只这么一个小小的简单的动作就差点要了他半条命。手臂脱力的滑下去,终究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身子像石头一样摔下去。
酷儿惊呼一声,扑身过去堪堪扶住他:“哥哥。”
“酷儿?”左熏惊讶,脸上极快地滑过一抹尬尴。毕竟哪个男人都不愿意让心爱的女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酷儿没有忽视他的表情变化,她略略垂眸,掩掉眼中的心疼,一如往常地对他笑:“哥,怎么不让医生陪着你,刚才多危险啊。”
“没事,医生又不是光我一个病人,人家也忙。”他还是那样善良,凡事都替别人着想。在酷儿的帮助下坐上轮椅,左熏极快地整理好裤管盖住两条畸形的腿,见酷儿关心地看着他,他苦笑一下:“哥哥是不是很没用?”
酷儿心底一痛,忙连连摇头:“怎么会,哥哥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厉害的,哥哥永远都是我的偶像。”
“鬼丫头。”左熏轻轻敲了她一下,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宠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喊我?”
知道他肯定不想别人看到他狼狈的一幕,酷儿撒了个小谎:“刚刚来,我一推门就看到你要倒下,吓死我了,幸亏我身手了得。”说着还摆了几个练功的姿势。
“那我是不是要多谢女侠出手相救?”左熏失笑,跟她在一块他总是很开心,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牵动他的情绪。
“客气客气,”酷儿像模像样地一抱拳:“公子生的俊俏无双,敢问公子姓名?”
“你这鬼灵精,还调戏起你哥我来了?”左熏气笑,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轮椅扶手上。她的小手软和和的跟没有骨头似的,捏在手里像一颗灵丹妙药,连身上的疼痛全都消散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酷儿想着沈卿的嘱托,可怎么也开不了口。见左熏伸手去拿拐杖想开始锻炼,她犹豫着找话题:“哥,怎么突然想复健了?”
左熏动作一滞,笑笑:“你不希望哥哥站起来?”
“不不,”酷儿连连摇头:“我当然希望哥哥能站起来,可是……”酷儿看了一眼他汗湿板结在身上的衣服,欲言又止。
左熏是个聪明的人,更何况面前站着的还是他深深刻在心底的女孩:“你心疼哥哥?”
“嗯。”酷儿乖巧地点头:“复健太辛苦了,其实……其实哥哥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左熏笑了一下,笑得很无力:“可是我想站起来,我想和你一起散步,想和你一样可以肆意地奔跑。”想和你一起手拉手走在霞光笼罩下的沙滩上,想抱着你,背着你一直走下去。
“你不想看到哥哥站起来的样子吗?”左熏无奈地拍着自己两条废腿,“我想有一双和健康人一样的健壮的腿,我不想再无力的坐在轮椅上接受别人的照顾,酷儿,我的心情你能懂吗?”
酷儿无声地点头,劝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哥哥这么渴望,这么迫切,劝阻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连你也不支持哥哥?”左熏有些伤心。
“不不,我……我只是看你太辛苦了。”酷儿顿时手足无措,像是被看穿了一样。
左熏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开口:“傻丫头,哪有白得来的好处,你要是真怕我苦就多来陪陪我,给我鼓鼓劲儿。”
酷儿点点头,对嫂子有些愧疚。本来她是带着劝阻哥哥的任务来的,结果却被哥哥给说服了。
左熏休息了一会儿,在酷儿的帮助下站起来继续锻炼。
他先把不能动弹的双腿摆正,手臂用力扶着墙上的横栏站起来,强硬拉开筋骨的后果就是剧痛难忍。但有酷儿在,他不会喊一声痛。看到女孩担心的眼神,他安慰地冲她笑笑:“不付出点代价怎么会有收获,哥哥没事。”
“嗯,但是你要严格按照医生的嘱托来,不要因为急于求进就长时间练习,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左熏每走一步,她就跟在后面挪一小步,生怕他站不稳摔倒。
其实,左熏所谓的一步也就是在原地挪动了一小下,但就算是这样也耗费了他很大力气。左熏知道自己瘫痪多年,想跟正常人一样行走是不可能的,但为了她,他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酷儿陪着练了一整天,期间顾西权打来电话,酷儿撒谎说陪室友逛街。打完电话回来,左熏正在医生的陪同下锻炼,运用器材复健比扶着横栏走路更痛苦。
直到累的实在动不了他才罢手,回头去看陪伴他的女孩,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左熏眼底闪过一抹疼惜:“医生,麻烦你帮我把她抱回病房。”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心底多么无力,如果可能,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假手他人。
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孩儿,左熏颤抖地伸出手抚向她瓷白如玉的脸颊,他的女孩,他心心念念的女孩,他终于可以如此近距离的碰触她了。
女孩儿平躺在床上,美好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胸前撑起的那颗扣子像伊甸园里诱人犯罪的苹果,脑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得喊着:“解开它!解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