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燕丹要放了我的意思，我只有一个表示。“混蛋。”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大坏蛋！给大叔报仇！”
看，燕丹，这才是正常的反应。“难道你不想血债血偿了吗？”
我就是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背着一个‘被燕丹可怜兮兮的放过’的名声行走江湖。面子这件事，绝对可以比生命更加重要。
“卫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
我不自觉地把目光朝向盖师兄的方向，还能有什么敌人比盖师兄这个永远啃不动的骨头更加‘真正’呢？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放他走，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
瞥了一眼蹦跶的小孩，我接口道。“我是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按理说，我在死小孩心里面是间接‘毁灭’燕国的仇人，现在也是他前面的挡路石。为什么死小孩还会‘放过我’？
所以……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绝对不是死小孩，死小孩会不喜欢我的观点偷偷烧掉那些我辛苦搜集的资料，会不顾一切的傻傻地按着自己的蠢办法走，会在我教剑法的时候用巧劲偷懒。而不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只是考虑到最大的利益，冰冷的思考。
只有那些人会这么想——若是放过的我的逆流沙，江湖道义上我虽然不帮忙，却也不会再有什么为难之举。既保存了实力，又克制了逆流沙，那真是再好不过。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燕丹么，真的是我唯一的徒弟么？
“其实我们一直是对手。”
斗笠在我面前慢慢被摘下来，那张我几乎是看腻的脸被磨砺的全是棱角，然而最明显的是那道从左眉角划到又嘴角的伤疤。
‘面施粉黛，燕太子丹，你可真有出息。’
‘你脸没事，打个架而已，哼。’
‘燕丹，你也就只有这张脸可以看了。纵横之术，天下之计，你学了多少？’
我不知道历史上燕丹是个怎么样的人，在我看来，燕太子丹就是一个破小孩而已。当年我还不像现在这样爱面子，想来，我唯一从自家徒弟手里面得到的东西就只有‘死撑面子活受罪’了。
看见周围人的抽气和泪花，我想，现在有谁能说对面这个男人不是一个英雄吗？
“好久不见了。”燕丹看着对面的人，慢慢道。
“真的是你。”
脸上的伤疤冰冷地刺痛，燕丹却不觉得那么难以忍受了。难得一见卫庄如此失态的表情，燕丹忽然有点得意。
“是不是这样就解释了你所有的疑问？你迟迟没有对机关城下手，不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推测吗？”你终究对你的徒弟还是有着最后一份善心的。
“当年你故意要承受我一剑，就是为了让天下都认为你死了？”
蓬勃的杀气忽然充满了整个空间，燕丹看着对面那个人红了的眼睛，愣愣的继续道。“如果我活着的话，会让很多人寝食不安。”
那双讽刺的眼睛落在燕丹的身上，带着平常的嘲笑。燕丹站在那里，不知对面的人的怒气为何越加汹涌。
“即使我‘死’了，现在寝食不安的人亦未减少。”
“你是那么看待自己的？或者说天下人这样想，你就跟着这么想？燕丹，当年我教你的你都喂狗去了么？”
燕丹抑制不住嘴角的苦笑，当初少年肆意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脑海。‘不好意思，我讨厌你。所以我想揍你！’
可是啊，师傅，有多少人在这乱世之中这么肆意的活着的？
您不知道，您唯一不知道，孔雀并不能失去羽毛，否则就会轻易死去。
“你现在若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离开这里吧，师傅，你的徒儿燕丹早已在燕国破的那一刻随着他的骄傲死去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守着当年燕丹再见您一面的执着的空壳而已。他已经知道在您心中不会忘记那个唯一笨拙的徒弟，就足够了。
乱世纷争的年代已经过去，每个人都要在新的时代学会生存。
“好好好！好一个燕太子丹！”我愤怒得放声大笑。我还没有说什么，徒弟反而就要赶自己的师傅走了？好徒弟啊！好徒弟！
似乎从那个夜晚起，我就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了。就连盖师兄当胸一剑，我也没有觉得什么。但是眼前的是谁？是我花费了所有心血的徒弟。
他学不会鬼谷剑术我不怪他。
他学不会纵横天下的术不也不怪他。
甚至他浪费了我所有的心血没有得到天下，我也不怪他。
因为他是我的徒弟，我唯一的徒弟，我在这个世界除了盖师兄唯一的亲人！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做什么？从走进来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无时无刻不在让着他，顺从着他。我知道这个钻牛角尖的徒弟的骄傲，所以我不愿意委屈他一分，处处演戏。
可是现在呢？！再怎么精彩逼真的戏，一个人演另一个人不配合也永远演不下去。
心里空茫茫地全被怒气占据，这么多年，那么多的血和汗的付出就是这么一个结果？走出这个墨家机关城，从此世界上在没有一个是卫庄徒弟的人。
我就这么失败？让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我？
“你……咳咳。”胸口火辣辣地疼痛蔓延开来，连呼吸也带上了血腥味，可我不想走，不想这么窝囊地离开。
凭什么我付出就注定的不到回报？一个人付出真心给另外一个人就是为了给另外一个随意糟蹋二不吭声的？我不会是那种人！
“燕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说了，我们之间只有生死，没有胜败！”
也许一切都该做一个了结，当年的那场相遇本就是最冰冷无辜的错误。那么现在，我要把这个错误改过来。
“你在这里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你我都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应该的。”
真是认真的诚恳建议呢！我不说话，沉默地举着剑。太迟了，燕丹，你早该知道我是怎么样一个任性的人。
“更何况，盖先生还在这里。”
什么意思？我霍然转头，盖聂躺倒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握着剑的手轻颤，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注定了结局的剑的争斗已经没有了意义，我在最开始就已经不知不觉的输了。
“哈哈哈，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走！”燕丹，你为你与我之间的师徒情分选了一个最差的结局。
“燕丹，下次见面我们还是对手。”但永远只会以一个剑客和另一个剑客的身份了。
再见，徒弟。
“是六魂恐咒！阴阳家的咒印！不，巨子。”
燕丹按住痉挛的右手，面朝着空无一人的方向。
可是对不起了，师傅。
我再也，再也不能成为您的对手了。
再见，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