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早不是八岁,当然也听出了那妇人引人遐想的暗示,心中微怒。
好好的来作个客,莫名被人说嘴。
她在一时安静又微妙的气氛笑了笑,说:“谢谢这位夫人夸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倒是不敢居功的。”
小姑娘笑得俏皮,又甜又娇,众人心情莫名跟着也变得轻松。
而这话也没差。她长了双什么样的眼,是父母给的,难不成长了桃花眼的人都轻佻不成,这不是在骂人家爹娘嘛。
用一小姑娘来说事,也够没品的。
大家就又想到那这位妇人是杜家的表亲,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妇人身边的小姑娘上,有丝恍然。这两人该不是想要亲上加亲,然后听说了上回杜小少爷一怒为红颜的事,才挑的事端吧。
在场的夫人们也不是傻子,略微思索就警惕起来,这妇人不但算计一小姑娘,还算计她们这些人看热闹的心呢。若是真像刚才想的那样,觉得沈家大姑娘长得轻佻,止不住今日的事就会借这内中人的嘴传了出去。那样,搞不好她们无意中也得得罪沈家。
真真是黑心肝!
众人想到关键,神色又是一变,看向杜家那两位侄媳妇的目光像是带了火。
本想反驳的冯氏没想到女儿先自己一步,还暗讥讽了对方没品德。冯氏笑吟吟地也说:“是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总是会有相似处遗传下来的。这位夫人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发现自己被琇莹将了一军的妇人脸色立刻就变得铁青。
冯氏这不但是在说对方品德不好,还告诉她这样的性子,搞不好也将小孩养成她一样,说白了就是骂那妇人教养不好。
“这戏要开场了,你们还站着说话做甚?”世子夫人终于开口,阻止事情再激化。
那位妇人就有些委屈,喊了声‘表嫂’,世子夫人面上笑吟吟地看过去,眼神却冷得能将人冻成冰。妇人打了个激灵,乖乖闭嘴坐下,垂下的眼眸内有着怨恨。
冯氏也被世子夫人拉着坐下,琇莹脸上还有带着微笑,乖乖巧巧的,世子夫人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第一出唱的是玉簪记,众人都被花旦演出吸引,渐渐入戏,方才之事倒是都抛到脑后了。
男宾那边也正是热闹。
永平侯世子好文众所皆知,前院那边倒没有请戏班子,而是众人聚在一块儿玩起了行酒令。
沈大老爷自从入座后就在勉强打起精神,全然因为他的兄弟就坐在边,令他十分不舒服,更何况永平侯世子还对沈君笑显出一副热络的样子。
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弟弟还和永平侯府有来往?
沈大老爷心中藏了事,注意力就有些不集中,一不小心已是轮了三回,只对上一回。身为一州父母官,他老脸也有些挂不住。
“好”
正当沈大老爷郁郁的时候,众人突然发出一声好,是因为沈君笑刚对上一句,对得绝妙。
沈大老爷眼神又阴沉几分。
一轮结束,沈君笑借故离开,很快就有人跟了上来向他行礼道:“沈三爷,我们世子说三爷若是想要见侯爷,就让小的带您过去。”
沈君笑颔首,心想这永平侯世子倒是个极通透的,知道自己会来肯定是要见永平侯。
沈君笑跟着小厮离开,沈大老爷要上官房,正好看到小厮带着他往内院的方向。
东边?
沈大老爷疑惑地看着两人身影消息在游廊拐角,分辨了方向。
东边不是永平侯住的地方?
那小子是去见永平侯了?!
沈大老爷初时是奇怪弟弟与永平侯府有来往,如今却是一腔怒意。
他在永平府为官多年,见过永平侯也只是五六回,且还是靠着拉拢永平侯世子才得已见过几面,说是见也只是去请个安。沈君笑居然是独身一人就去了。
这个弟弟早就靠上永平侯府了?!那这两年他明着暗着讨好永平侯世子,在他沈君笑眼中怕是跟看笑话一样!
沈大老爷莫名生出一种被辱感,对沈君笑的怨恨突然就上升到最高点,甚至在想,当年怎么就没有淹死这个有逆骨的弟弟,才让他现在处处跟自己作对!
沈大老爷站在风口许久,才稍稍冷静,回了大厅。沈君笑那很快就见着永平侯,老人正坐在树下自己和自己对弈,见他来了,一指棋盘:“来,和我下两把。”
“好。”沈君笑也不多客气,朝他揖了一礼后坐下,执起黑子。
在要落子的时候,他手又顿住,引得永平侯抬头看他:“怎么,这才第一步就犹豫了?”
“倒也不是。”沈君笑收回手,白皙的指尖捏着那黑子把玩,“想和你讨个彩头。”
永平侯闻言‘嘿’了一声:“你小子居然还要彩头,你就那么笃定能赢?”
沈君笑捏着子但笑不语,目光清亮自信,永平侯打量了他一会哈哈大笑:“倒依你。你这是想要什么,竟然就那么提出来了。”
“我要杜羿承那臭小子不许到沈家来。”
少年声音淡淡的,永平侯听着一怔。
他问:“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沈君笑不急不缓地道,“上回就因为他,窈窈名声险些受损,如今他再出入沈家也不那么合适了。而且,他不听话。”
——不听话。永平侯真是服了沈君笑的形容词,不过他倒是听明白意思了,是他的小孙子是又去缠人家的小侄女了。
“臭小子,没出息。”永平侯骂了句,“他也该出门历练了。”
这就是应下的意思。
沈君笑这才从容不迫地下子,永平侯看着他落子的地方,冷哼一声道:“你也是个臭小子,忒护短。”还一上来就为难他老人家。
“您说的是。”只要能赢,沈君笑才不管什么谦让不谦让。
永平侯被噎着,也不再跟沈君笑说话,只专心投入对局中。
风儿吹得庭院的树叶沙沙作响,一老一少一坐竟是过了半个多时辰,最终还是永平侯一把丢了手中的子。
“你小子厉害,认输认输!”
永平侯揉了揉肩膀,再也下不下去了。
沈君笑的棋风太狠,落子又利索凌厉,宁可丢棋也要一步步将自己的子吞了,一盘下来其实沈君笑就赢一子。
“您承让。”沈君笑朝老人拱拱手,面上带着微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永平侯吊着眼瞥他。这小子看着文雅,内中却是个狠辣的啊,狠辣不说还十分内敛,能沉住气。真是可怕极了。
这才多大的年纪。
永平侯觉得自己那个兄师培养了个小怪物出来。他言归正传:“你说的事”
“祖父。”
一道声音打断了永平侯的话,老人心中嘿一声,挑挑眉。再转头看沈君笑,果然见少年脸上神色沉了下去。
这臭小子倒是撞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