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玮的眼神锐利起来，心中的确有些惊讶。
这个女扮男装，高挑却消瘦，有着藏不住明艳的小女孩儿，竟然还会武功？！甚至不过两招而已，就能将春儿逼进了水里。
“怎么回事儿？”他冷声问好容易爬上了岸的春儿。
“大人赎罪！”春儿跪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低头不敢看夏玮。
“废物！”夏玮喝骂一声，当胸一脚，将春儿踢出几丈远。
春儿吐了一口血，挣扎了几下，艰难起身，复又跪在当地。
“看不出，”夏玮发泄之后，再不管春儿，只对薛媛道，“贤弟身手不错。”
“一般一般，侥幸侥幸。”薛媛微笑着，看似轻松又自信，但袖中的手腕却在轻轻地晃着，丝毫不敢放松手中的匕首。
她能有办法逼退春儿，是因为她知道春儿的心魔所以当她发现和夏玮同来的是春儿时，便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但是夏玮不行。
那种自视甚高的狂徒，自己如今在这儿，便已经是打了他的脸，让他愤恨至极了。
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承认走眼了呢？
幸好自己是站在船上的，苍江水一贯激荡，就算有锁链固定，这船依旧是摇摇晃晃的，如夏玮这样的人，怕也是没法子在这上面站着的。
夏玮的脸色随着薛媛的笑意，已经变得彻底阴森了起来。
“我倒是看错了你这个藏头露尾的小娘们儿。”他冷冰冰地说。
薛媛轻轻地离着自己稍微有些凌乱的发髻，揶揄道：“夏兄看错的人多了，不差我这一个。”
她说着，略微停顿，看向夏玮的眼神像是在欣赏他的愤怒一样，方才笑说：
“不过我着实喜欢夏兄这爱看错人的毛病，若不是你和叶莘斗得这般厉害，想要除掉那些暗探，自己接管暗所的话，我这点儿偷天换日的小伎俩，未必能瞒得过夏兄的眼睛。”
她越说，笑得越开心：“这下，生气的该是张琮了呢。”
夏玮没想到她会知道叶莘的名字，更想不到她竟然轻而易举地说出了三皇子的名号，脸色自阴沉变得晦暗起来。
太子的人，她竟然是太子的人！
当然，皇后或者长公主，也有可能。
看来那两个深宫妇人，面对朝中变化与陛下的病情，终于端不住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了。
“留不得了。”他淡淡地吐出了四个字，长刀已经出手，向着薛媛砍来。
薛媛一动不动，只笑着看他。
就在夏玮脚尖点在船舷的瞬间，有人自船舱中冲了出来。
“当”的一声，剑阻刀势头，火花飞溅。
夏玮畏水，不得不向后跃去，落回岸边。
乐单手举着他那柄造型夸张又诡异的机关剑，对着薛媛，笑得露出了八颗牙，在月光与波光的映照之下，更觉唇红齿白了。
“元兄弟该和我解释的事情，又多了一桩。”他抬起一根手指，笑说之后，人便跳到了岸上。
薛媛在他后面翻了个白眼。
凭什么和你解释？
倒是夏玮，嘲弄地看着乐那被衣领精心覆盖过的脖颈：“看来乐大人还没接受教训。”
“我这种不祥之人，只要不死，都算不得教训。”乐轻描淡写地说着。
“哦？是吗？”夏玮再次举刀，向着乐冲去，“那你就去死吧！”
只是，这不过是虚晃的一招，在乐举剑迎敌的时候，夏玮已经收势后退，手一抬，向着薛媛的方向，嘴角流露出了淬毒的笑意。
“去死吧！”
……
薛媛依旧在那儿站得好好的，看着夏玮抬起的衣袖，再次绽放了一个笑容。
那本应该射穿她喉咙的飞箭，并没有飞出来，薛媛已经想通了，不由看了一眼乐的背影。
这个人呀……这一世，竟然还学会做戏了。
“元兄弟说得很对的，”乐那张比这夜色还要好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意，“你若是稍微重视一点点我的师承，就不会将机关袖弩这样的小把戏送在我的眼前。”
即使如今的场合着实危机，但依旧不会妨碍乐大人话多的本性。
便是死，也要让人死得明白些，是乐大人的原则。
“不过你也不用很生气的，毕竟为了把你袖子里的东西卸掉，我脖子受了好大的气呢。”他一手揉揉自己的脖子，很认真地说，完全不看夏玮的脸色已经比这夜还要黑了，“所以你瞧，我就说你一定会后悔因为话多，而没有杀死我的。”
夏玮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我让你在王四和月娘之间选择，但是现在看来，你选择了死掉这个不相干的路人呀。”他对乐嘲弄，目光看向了薛媛。
薛媛将这句话听得很明白，虽然意外，却已经了然了：“哦，原来是这样呀，难怪他今天那么生气呢。”
语气平静，完全没有夏玮想象中的，被人欺骗的气愤。
又是月娘，每一个人，想要利用或者胁迫乐的时候，永远都是用他的生母。
这戏码从前世看到今生，她都看厌了，这些人还乐此不疲地演着。
“夏兄真是的……小看了我，也看错了他。”她摇头叹道，“所以就算是今天死了，也不冤枉了。”
乐意外地看了薛媛一眼，不觉笑了，对夏玮道：“瞧，你的挑拨离间并不好用呢。”
夏玮握出离了愤怒。
“杀了她！”他阴狠地吩咐一声春儿，而后，已经与乐斗在一处。
摇摇晃晃起身的春儿，剑已经出鞘，向船冲去。
只是这次，他还没到船上呢，就听见耳边劲风，不得不闪身躲开。
卢臻已经站在了薛媛和春儿之间，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又吃了一块米糖，将最后一块抛给薛媛，口中抱怨道：“你是傻子吗？都不会躲的？”
“不是听见你来了嘛，我还躲什么呢？”薛媛将最后的米糖放进嘴里，将袋子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怀里，“我哥哥呢？”
“城里呢，和平川营的骑兵一起。”卢臻一边提防着春儿，一边道。
薛媛已经听见了城中的马蹄声，心中终安。
“夏兄，”她对着和乐缠斗在一处的夏玮，笃定道，“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