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你要失望了。”城墙上护着姬景安的白瑞谦,忽然抖了抖他的胡须,一直神情严肃的他,这时候竟然笑着道:“姬承亥,你当真以为你赢了?”
他没有理会众人此时有些疑惑的眼神,而是对着不远高处的空气喊道:“怎么,现在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出手吗?还真要等着陛下亲自给你们下命令不成?”
众人不解,而此时,那些本严阵以待,只等着姬承亥挥手下命令的火箭手竟然被黑压压涌上来的士兵包围了起来。将军府的白允衍白允茂,洛府的洛星,各自带着数千上万精兵,一层一层的围上来。
白允茂更是驱马向前,朝着姬承亥带来的那些士兵喊道:“戏演够了,众将士听令,按计划行事。”
他的话音一落,姬承亥的那些火箭手,以及一众持弓持剑将士,纷纷后退,与白允茂他们带来的将士合二为一。
姬承亥看着眼前所发生的,眼底满是惊恐惶惑。这些将士,明明就是他精心挑选,费心操练的。
也许是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导致他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根本就是陷入了一个局吗?
只可惜,不等姬承亥搞清楚这一切。站在离他不远地方的三皇子姬承顺,此时突然长剑一扬,挥向他颈中,那道鲜血像是最后的彩霞般,绚烂了这个午后。
姬承顺在结束了姬承亥的性命之后,才健步走到姬景安的面前,单膝跪地,沉稳老道的说道:“儿臣护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姬景安看着这个唯一,有着自己血脉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满是欣慰。转而看向姬承倾,眼神里却有些担忧。一旁的白芙蕖从他的眼神里,似乎读懂了他在想些什么,作为一个父亲,他到底还是关心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姬承倾也许是个十分合适的皇帝人选,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姬景安才会有所担忧。他害怕,一旦姬承倾即位当上了皇帝,那他会不会放过姬承顺,而这也会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可现在,这些担忧还太远,目前他们所有人所要直面的就是这场宫变的残局了。姬承亥这一死,那五万的叛军就溃不成军了。他们当中很多人本来也不知道这是一场造反的运动,还真以为是清君侧。
还有很大一部分,本就是白允茂派过去潜伏在队伍当中的。所以,当姬承亥这个领军人物一死,他们没了统领,自然纷纷弃戈投降。整个队伍被白允茂两兄弟整顿带离了皇宫,回到郊区附近的军营。
这些队伍一撤退,姬景安就吩咐牛公公,让在场的官员人等一起去天玺殿。
“陛下有旨,起驾天玺殿!”
去天玺殿?这可是淮央国朝堂上朝的地方,所以,姬景安这就要把刚才的旨意现在就宣读了?白芙蕖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件好事,虽然自己按照南圣哲给自己的信笺上的提议做了,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赞成姬承倾当皇帝。
就在她在自己思考的时候,白瑞谦突然走到她身边开口问道:“芙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为父?”
白芙蕖的脚步一顿,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转过头看着白瑞谦,她很冷静的回答道:“父亲,女儿所做的,不过是为父亲您所要做的事找了个捷径。况且,父亲,就刚才在乾清殿的事,女儿也有疑惑的。”
“……”白瑞谦竟然无言以对。
父女俩随着队伍一起来到天玺殿,他们到的时候,姬景安已经被姬承倾和牛公公搀扶着坐上龙椅了。微微的喘着气的姬景安,看着面前的文武官员,不禁在想,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心忠诚与于自己的?
“陛下,陛下?”牛公公见姬景安愣的出神了,大臣们都被晾着了,赶紧叫醒沉醉在自己思绪里的姬景安。
姬景安回过神来,看到姬承倾很恭敬的站在自己身旁,于是转头对大殿上的大臣们开口道:“今日诸位爱卿也看到了,二皇子姬承亥意图造反逼宫,是太子殿下一直稳固大局。朕特此拟下了诏书,诸位爱卿做个见证。至于诏书的内容,等到公之于众的那一天,自然就知晓。”
白芙蕖在角落里很仔细的听着,心下有些疑惑,姬景安并没有直接宣布姬承倾就是直接继位的人,而是留了这么一个悬念。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突然身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小太监,白芙蕖一看,正是之前带她进宫的那个。
“白小姐,陛下有旨,召您一会儿觐见。”
白芙蕖转头看向龙椅之上的姬景安,只见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就飘向自己这边。看来确实是他下了旨意,只是不知他单独召见自己是为什么。于是,姬景安吩咐说可以各自退下的时候,白芙蕖就跟着大流往外走。
到了要分开走的路口,她就跟白瑞谦汇报一下,说有事不能跟他一起回去。白瑞谦虽然想问清楚是什么事,可看到白芙蕖的神色,最终他还是放弃打听,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白芙蕖跟着那个小太监就往白瑞谦相反的方向走。走着走着白芙蕖就猜到了,姬景安这是要在御书房和自己进行谈话了。这样看来,只怕这件事不是什么小事。到了御书房门口,那小太监恭敬的给白芙蕖开了门,就小心退下了。
白芙蕖小心的往里走,进去之后,只见姬景安正坐在书桌前,神情严肃认真。这才从那场宫变中缓过来没多久,他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工作了。白芙蕖不得不开始佩服他了,他的身体现在每况愈下了,可是每天他都过得很坚持。
“臣女白芙蕖参见陛下。”白芙蕖还是出声打破了御书房的沉静。
“来了?”姬景安抬头看了一眼白芙蕖,复又低下头继续批阅他的奏折。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姬景安接下来就一直低着头在做着自己事,白芙蕖见此也就不好去打扰他。于是,白芙蕖就这么被晾着了,这一晾就晾了好一个多时辰,也就是两个多小时呢!
虽然白芙蕖在心里暗骂了姬景安不晓得多少句,可是表面上一直是恭恭敬敬的,一副很乖巧很听话的样子。等到姬景安觉得时机到了,便把手上的朱丹笔轻轻搁在笔案上,微微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才起身,缓缓走到白芙蕖面前。
“今天你说的那番话,朕很赞赏。”虽是赞赏的语气,可是却很奇怪。
于是白芙蕖立马跪下:“臣女惶恐,当时一时莽撞,没有克制自己,所以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还请陛下责罚!”
姬景安赶紧把他扶起来:“你这么紧张是做什么?你那一巴掌打得好,是替朕做了朕想做的事,朕应该感谢你才对。”
说着就要鞠躬,白芙蕖赶紧扶住他:“陛下,您可折煞臣女了。”
“不,你不知道,你呀,还确实是很有当年你娘亲的风范。本来今天在乾清殿的时候,朕也是想让你父亲,把关于你娘亲的事说出来让你了解一下,只是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所以你要是想知道和你娘亲有关的事,只能日后你自己再去问你父亲。而朕现在叫你过来,只因为还有事想求你的,这一鞠躬你一定要受。这是一个父亲,对你的请求。”说完姬景安还是把这一躬鞠了下去。
再起身,姬景安就决定要告诉白芙蕖自己求她是为什么:“你也知道,我的时日恐怕不多了,不久登基坐上这把龙椅的,就是姬承倾了。上午的时候你也听到了,他不是我的儿子,但却是有资格坐上皇位的人。”
“他能坐上这个位子,本就是经历了千难万险的,登基后,自然会想着如何坐稳江山。所以,朕的儿子姬承顺,就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朕知道裳儿一定会尽力帮着阿顺的,可是她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白芙蕖有些不明所以了,姬菲裳都能力有限了,难道她还能怎么帮姬承顺吗?
像是看出白芙蕖的不解,姬景安接着开口道:“之前你提议的在子山镇建瓮城的事,朕当时就答应了你父亲和你二叔,按计划建成。之前传来消息说差不多了,朕想着之前镇守的将军,不久前被撤回来,现在那里正缺一个镇守将军。”
“所以朕的想法很简单,希望你到时候主动向姬承倾请命,前去担任子山镇属大营的镇守大将军。而阿顺,就让他成为你的副将与你一同前去,朕相信你会对他好,也相信你能教会他很多。”
“我是一个帝王,可同时我也还是个父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放任姬承倾和姬承亥的争斗。有一个私心,就是想让我的儿子可以无忧无虑,健健康康的长大。”说到后面,姬景安甚至眼泛泪花。
从“朕”到“我”,白芙蕖看着眼前这个,被病魔折磨的过于苍老的男人,体会到一个父亲的无奈。这么多年来,国家重担在他身上,恩怨情仇在他心上。也许早灯尽油枯,可为了自己的孩子,他还苦苦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