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这个家时,尽管洛杨和姜欣对他很好,带他去饭店吃饭,给他买新衣服,单独的小房间装饰得像会发光的大森林,可他并不领情。
小小年纪,他甚至觉得,凭什么我在孤儿院里连吃饱了都很困难,你们却可以住这么大的房子,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吃这么高级的食物。
对于食物,他一直是饥饿的。他从不在人前狼吞虎咽,他保持着克制的礼貌与自尊。
在孤儿院,他会趁着大家都睡着了,溜去厨房,找到什么吃什么。
在洛家,他会偷偷藏起糖果点心,等别人都不在的时候,偷偷吃个够。
这种饥饿,一直延续到他长大之后,直到侵蚀入他的身体,他的灵魂。
他是贪婪的,带着强烈的掠夺欲望。
他只想把他想要的藏起来,据为已有,然后慢慢地欣赏,品尝,不跟任何人分享。
陆羽曼握着手机,焦灼疲惫。
担心洛之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觉得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被掏空。
她坚持回到家的时候,人已经虚脱了。干烈的夏天把她哂成了一条濒死的鱼,身体的应激反应,令她开始发高烧。
洛之川端着碗,痴痴地看着洛之溪,竟不忍心叫她醒来。
洛之溪出生那一年,洛之川已经七岁了。
爸爸妈妈抱着洛之溪微笑着对他说:“小川,看,这是你妹妹。”
妹妹?眼前这个像只小猫一样的小婴儿,是他的妹妹?洛之川好奇地看着洛之溪,那皱皱的小脸儿上有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洛之川把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放到洛之溪伸开的小手里。
洛之溪竟然合上小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那温暖而潮湿的小手仿佛带着一股魔力,把洛之川定在了她的面前。
而这个时候,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竟然看着洛之川笑了。
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邪,连洛扬跟姜欣都说:“小溪笑了呢,小溪喜欢哥哥。”
洛之川清楚地记得,七岁的他,在小婴儿洛之溪的笑容里,忽然就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从此以后,不再孤单了。
在洛之川思绪飘远的时候,洛之溪醒了。
睁开眼睛看到哥哥守着她,洛之溪高兴地喊了一声:“哥!”
洛之川回过神来,心底竟又泛起儿时的那种感动。
他只想守着小溪,他注定所有的生命时光都要和她在一起。
从二十年前的那一天起,他的世界只有洛之溪。
“乖,起来喝粥,哥哥喂你。”洛之川扶起洛之溪。
洛之溪咯咯地笑:“哥,我就是有点胃痛,又不是病入膏肓了,看把你紧张的。”
洛之川生气地看着她:“是不是又不好好吃午饭?”
“不想吃嘛,没胃口。”洛之溪据实回答。
洛之川想了想,问她:“哥哥把你安排到天胤实习,是不是错了?看来你是太累了。”
“不会,哥,刚开始我是真不想去,现在觉得那儿也不错啊,放假了,在家待着也没意思。你也知道,我喜欢设计,天胤的设计中心确实是一流的。”洛之溪一边喝着粥,一边笑嘻嘻地回答洛之川。
洛之川宠爱地摸摸洛之溪的脑袋:“不生哥哥的气就好。吃完了好好休息一下,睡一会儿。”
洛之溪吐了吐舌头。
还睡觉?明天要交的设计方案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她又想哭了。
洛之川安顿好洛之溪,这才想起给陆羽曼回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是陆羽曼的母亲蒋兰接的。
“小川啊,小曼病了,发高烧,吃过药睡着了。”蒋兰并不知道陆羽曼生病的原委,跟洛之川说到。
“小曼没事吧?我下了班过去看看她,阿姨,您一定让小曼多喝水。”洛之川装作很担心的样子。
“好的,你放心,小曼没事,就是热伤风,你晚上过来吧,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见洛之川这么关心自己的女儿,蒋兰很高兴。
陆羽曼回到家里,什么也没说,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睡之前还提醒妈妈,洛之川如果来电话了告诉她一声。
洛之川哪里会知道这些,或者说,知道了又会怎样呢?
他挂断电话甚至轻蔑地一笑,病了?发烧?陆羽曼,你和你那个精打细算的妈,在演苦肉计呢?行,我晚上去看你,我愿意上你们的当。
但是呢,将来你们会一并还给我的,连本带利。咱们走着瞧。
买了一束香水百合,买了一个水果礼盒,洛之川进门的时候把花和礼盒都拿到蒋兰的面前:“阿姨,送给您的,总来这蹭饭麻烦您,心里过意不去,您受累了。”
蒋兰笑得合不拢嘴,已经把洛之川当做准女婿看待了。
“小曼呢?她好点没?”洛之川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陆羽曼。
“小曼吃了药退烧了,她在楼上呢,你上去看看她吧,我这儿还有两个菜,好了喊你们下来吃。”蒋兰说着指指楼上。
洛之川谢过蒋兰,轻手轻脚地走上楼。
他自然对陆家很熟悉。
熟悉而又厌恶。
在他的眼里,陆羽风跟陆羽曼就是一对寄生虫,只因投胎好,样样得人先。
陆羽曼刚刚睡醒,见洛之川进来了,佯装还睡着。
毕竟是千金小姐,再喜欢洛之川,也抵不住心里的委屈与憋闷。
洛之川机敏过人,怎会看不出陆羽曼装睡的小伎俩,他轻轻走过来摸了摸陆羽曼的额头,再看看她酡红的双颊。
确实还有些发烫,原来她跟她妈妈不是苦肉计,是真的生病了。
这样也好,如果她俩对他处处藏了心思,他还要格外地提防,现在这样,至少证明她们对他还是完全依赖的。
心中有了数,洛之川就放松了下来。
女孩子装睡不理你,无非是想让你哄哄罢了。
洛之川趴到陆羽曼的耳边,轻声地说到:“小曼,起来吧,即使生病了也不能总躺着。我知道你醒了,如果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就扶着我,我带着你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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