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天泽独自走在街道,任凭身边尽是喧嚷热闹的欢乐人群,可自己心中却只有无尽的疑惑与痛苦。
“悠堕皇山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的脑海之中关于它的记忆变得如此模糊,甚至连怎么通过命格之关都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真的是梦?”
天泽入神的走着,没有在意身边的一切变化,再回首时,街道之上已是冷冷清清。
“今晚要在何处过夜呢?”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街道旁传来一阵击竹声,不由吸引了天泽的好奇。
顺着声音而去,天泽在一颗柳树后看到一个算命的摊位,但那椅上做的却是一名年岁仅有七八的孩童,手中拿着两截竹筒,正一下下的敲击着。
天泽疑惑的问道:“小孩,你的家人呢?天色已晚,怎还不回家?”
孩童抬眼看向天泽,用雌雄莫辨的声音说道:“天色既深,那为何阁下却不回家呢?”
天泽想着反正自己正惆怅呢,索性便与这小孩聊聊。
天泽坐下道:“你既然坐在此处,想必定然会算命了。”
“那是自然!”孩童将脸庞仰得老高,显得极其得意。
“既然如此,那你就为我算上一算吧。”
“不行!”
“为什么?”
“我算命很贵的,只怕你负担不起。”
天泽笑笑道:“负担不起?说,要多少灵石?”
孩童神秘兮兮的说道:“灵石是俗物,不值不值,世间最珍贵的岁月的痕迹。”
天泽不解:“此话怎讲?”
孩童说道:“天下的灵石皆是一般无二,于我如同石头一般。但岁月的痕迹就不一样了!所谓岁月的痕迹,就是你一生的感受,你的生命记忆,包括你的生命。此等珍贵之物,自然如世间至极珍宝一般。”
孩童又笑着说道:“本半仙为你算上一卦,若是算对了,你就要交出一切岁月的痕迹,若是算错了,你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如何?”
天泽沉吟些许,说道:“好!请吧!”
孩童闻言,面色骤喜,手中的竹筒敲得更响,直至最后,声音已然如同霹雳惊雷一般轰鸣。
但令天泽疑惑的是周围竟然没有一人出来查看声音的来源,似乎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泡影。
倏然,一声惊天爆响,孩童手中的竹筒竟是炸裂开来。
天泽不由侧耳,阵阵锐鸣之音仍在耳边回绕。
天泽看向孩童,崩裂的竹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将孩童的手划出十余道口子,鲜血汩汩直流。
但孩童却是浑若无感,抬头看向天泽,眼神之中尽是无限的渴望:“阁下的卦已经算出来了!”
天泽被着这莫名其妙的眼神瞪得有些发毛,轻咳一声问道:“敢问是何卦?”
孩童道:“十万凡尘画中画,一心一念绘际涯。杀尽有情无觅客,使得无情辟归华。”
天泽疑惑道:“这就是你算出的内容?”
孩童笑容更加灿烂,微微伸前道:“路已经有了,而且很明确,你自己选择吧!”
话甫落,那孩童竟是浑身失去力气,斜倒在椅上。
此时,一名白胡子老头仓惶奔来,见到孩童已经入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白胡子老头向天泽恭敬一礼,说道:“贵客可是要算卦?”
天泽起身指着孩童说道:“不用了,他已经为我算过了。”
“算过了?”白胡子老头一脸的疑惑,而后淡淡一笑,道:“老朽明白了,请吧!”
天泽知道白胡子老头将自己当成没钱算卦,拿小孩子做搪塞的理由,以此掩饰尴尬,但也没有在意,点点头便离开了。
转了一圈,天泽终是无处可去,最终仍是回家去了。
推开柳苏晴的房门,此时柳苏晴已经入睡,蓦然声响将其惊醒,点燃蜡烛之后发现是天泽回来,不由说道:“夫君?你不是说今夜不回来吗?”
天泽脸色微微一红,轻咳一声,说道:“你的夫君夜不归宿,你也不询问担心吗?”
柳苏晴说道:“晴儿自从嫁给夫君,一切都是夫君的,心自然也会顺着夫君,晴儿并不愿多嘴。”
天泽轻叹一声:“你真是越发的不一样了!”
天泽坐在椅上,无奈的喝着闷茶。
不得不说,此时柳苏晴的模样才是天泽想要的,温柔顺从,自己的一切决定她都会无条件接受。
可这一切与天泽记忆之中柳苏晴的脾气截然相反,又让天泽难受至极。说到底,天泽还是想与那个脾气固执的柳苏晴在一起。
天泽知道自己的心性,有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就拿娶妻这件事情,若非是柳苏晴,天泽绝对是一个标准的花心大萝卜,恨不得一天一个人,夜夜尝千唇。
可柳苏晴就有这股神奇的魔力,令天泽不得不屈服。也正是因为柳苏晴,天泽才渐渐收敛了自己的杀性。
但眼前的这个柳苏晴却是失去了这种魔力,她虽然是天泽梦想的性格,但真正得到的时候,天泽才明白以前那个柳苏晴是多么的好!
天泽轻酌着茶,脑中一直回想着那四句诗:
十万凡尘画中画,
一心一念绘际涯。
杀尽有情无觅客,
使得无情辟归华。
……
如此循环往复,天泽脑中的记忆蓦然爆发出一阵被封印的画面:命奉殿……白光……
“白光!是那道白光!十万凡尘画中画,一心一念绘际涯!这是在提示我,此处乃是梦境之中!一心一念绘际涯!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内心的企盼所化?”
天泽细思极恐,自己竟是身处有自己制造的梦境之中!
随即天泽一口咬在胳膊之上,顿时,清晰的剧痛从胳膊上传来。
天泽松口,胳膊上已经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印,“疼?怎会疼呢?”
天泽伸出手指,轻轻的按压着伤口,一股剧烈的疼痛不由让天泽皱眉。
太真实了!
此时,柳苏晴已经起床,看到天泽胳膊上鲜血直流,急忙取出丝巾为天泽包扎。
天泽看着心疼为自己包扎的柳苏晴,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最后两句:杀尽有情无觅客,使得无情辟归华。
“杀尽有情……辟归华……”
柳苏晴疑惑的看着天泽:“夫君,你在说什么呢?还有你为何要咬伤自己?”
天泽摇摇头:“没事,睡觉吧。”
翌日清晨,已经长成大姑娘的云璇来到天泽的房间,想要让天泽教自己练习武技。
“父亲,在吗?”
天泽无精打采走了出来,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
云璇蹦蹦跳跳的环着天泽的脖颈,撒娇道:“父亲,教教云璇你最厉害的天引术,可以吗?”
天泽看向这个在梦境之中养育十六年,但现实之中却是虚无的女儿,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云璇噘嘴道:“父亲,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云璇说不定会帮助父亲呢!”
天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想必是最近修行没有休息好,休息几天就好了。走吧,为父教你天引术。”
说罢,天泽拉着云璇向院中走去。
天泽终是软了心,下不了杀心。
自从天泽从孩童口中得到四句诗之后,天泽的身躯力量便日益衰弱,好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蚕食一般。
天泽早已经从那四句诗中解出了破除梦境的方法:那就是杀尽有情,只要将这些与自己相关的人都杀死,自己自然而然的找到了回家的路。
但天泽又遇到了另个问题,还孩童曾说,若是其算对了,天泽就要付出所有,这亦是天泽顾虑的原因之一。
当活路与死路在同一条道路之时,人便会停驻在路口,等待一个契机。
天泽等了,而且一等就是百年。
此时的天泽的身躯已经极度的虚弱,仅仅相当于筑基境一重的实力。
梦境之中的百年,天泽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每一刻的时光流逝,而在虚假的梦境之中,天泽的身心更是饱受折磨。
随着时间的沉淀,天泽终于意识到,从前自己对周围人的期盼,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是日,天泽再次外出,依旧是黑夜。
“邦邦邦……”
熟悉的击竹声再次传来,天泽顺着声音寻去。
依旧是熟悉的摊位,只是椅子上坐着的不再是孩童,而是一个满面褶皱的白发老人。
“阁下,我们又见面了。”老人向天泽笑着说道。
天泽疑惑道:“你是?”
“阁下可还记得百年前的孩童?”
天泽惊诧之际:“是你!没想到你竟是已经如此斑白模样。”
老人将天泽请入座,说道:“想必阁下已经知道此处是梦境吧?”
天泽点点头:“如此真实的梦境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啊。”老人为天泽倒上一杯茶水,说道:“此梦境与人之思维同步,也就是说此处的时间虽是虚假,但你的思维却是真实的度过了每一天啊!”
天泽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但口中却是品不出任何的味道,如同白水一般。
“此茶明明香气宜人,为何品着却是有色无味?”
老人淡淡笑道:“因此此茶的味道还没有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