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暗沉了下来,浓密的雾气遮盖住照射向下方的光线,翻滚着挤压着,让看到的族类生出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整个天地一片暗沉,这是一个不同于每一居日的夜晚。交叠的灰雾仿若形成了云层,随后被揉碎散落在了高耸直入的诡森当中。
随雾气渗入的不单单是那种凝固了灵魂的感觉,穿透过皮毛的阴冷,让下方的物种们焦躁不安的滑磨着前蹄。倾首抬起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望向外围的天空,随后又漫不经心的低首嗅闻着蹄子边上的木板。
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冲了进来,它喷了喷鼻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随后不甘心的用舌头舔了舔,被身边另一头狂躁的倾首撞弯了腿。两只物种伴随着倾首的不甘心撞击在一起,溅起的草药味让更多冲着这个方向冲过来的物种避之不及。
然而诡森外围却不像内围一样的浮躁,树木轻微的晃动了几下,将无法承受的枝叶摇落。焦黄的树叶随风浮动着,看似优雅的在空气中划过几个弧度。一阵微风抚了过来,将安然落地的树叶吹的更远,它再次被推向了树木,撞击在了树干上。
咔!最后只发出了如此短促的轻响,物种仍旧在叫嚣着,这让不远处的族类不安了起来,他面色凝重,紧抿着嘴唇,来回走动的身影亦如那个居日丢弃了同伴时的反应。一根木棍袭了上来,打中了族类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深红的印子。族类却并未被对方这样的举动激怒,他耸耸肩,揪了揪什么,消失在诡森的边界。
有什么出现了变化,在这个已经到来的夜晚。不是上方积压的灰雾,亦不是这个居日不得不爆发的物种们,而是有什么族类们未知的东西出现了变化……呼!一道黑影突然打乱了树叶的自然落地,伴随着碎裂和飘动,侵入了灵体的寒冷终于来了……
黑影遮盖住了天地,代替上方堆积的雾气,代替了层层叠叠的‘云层’,带来了之前从未出现在这个地界上的阴冷潮湿。它们转动着身形,交换着位置,穿梭在诡森外的空气中。下方逐渐焦灼的大地急速的蔓延向诡森的外围,激起了更多的落叶。
嘭!诡森的外层出现了空透的荡漾。嘭!又是一声重响,薄膜被彻底击破。
浓郁的黑色仿佛在一瞬间就挤进了薄膜中,伴随着薄膜碎裂的声响,诡森上方的天空发出了一声族类们从未听过的哀鸣,黑色旋绕着上升,盘旋在了整个诡森的上空,逐渐凝结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圈。
浮灵尖叫着,似乎在庆祝这个特殊的时刻,它们拼命的挤进诡森,带来了生冷与灰暗,留下了一棵棵失去了生命的枯树。
这是一个梦!希尔德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伫立在面前的男族类,逐渐显出的轮廓,和那慢慢印出五官的脸庞……这是一个梦!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试图去碰触,眼中的渴望只有面前的族类能够看见……这是一个梦!除了男族类外一无所有……
“你是谁?可以……告诉我吗?”希尔德努力露出一个微笑,但看上去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梦……活下去!”男族类说道,同样向她伸出手。
“告诉我你是谁,我就和你走!”果然还是这样吗?!希尔德闭了闭双眼,随后坚定地看向对方,重复着,“告诉我你是谁!”
“梦……活下去!”男族类说道,仍旧是那个梦里的声音。
“告诉我你是谁!”“梦……活下去!”“告诉我你是谁!”“梦……活下去!”“告诉我!”“活下去……”
“快告诉我你是谁啊!!!”希尔德终于忍无可忍的吼道,她看上去就像是要崩溃了一样,“你到底还想这样到什么时候!!对,你是救了我,我感谢你救了我……”
“可是……你怎么能够这样的……对我!”一直以来积压的情绪,联合着突然出现在耳边的‘鬼哭狼嚎’彻底失控,“你怎么可以……”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喃喃自语,随后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一直伸向前方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就连快要流泪的双眼也慢慢地恢复了以往的沉寂。希尔德伸手扶上了胸口,用力碾压上偏左侧的红痕。
“出来!”她说,眼神狠狠地瞪向面前略有些无措的男族类,“滚出来!”
“活……”男族类喃喃的说,看上去越来越不知所措,他摇晃了一下身形,奶白色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滚出来或者死!”希尔德冷冷的说,指尖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别……”男族类的身形晃了晃,最后消退了下去,他缩了缩,随即从奶白色的气息中走了出来,“我只是有些饿了……”
黑色的小身影可怜兮兮的揪着自己,在原地抖动了几下,试探性的抬眼向这边望了过来……
“我相信你这样是饿不死的。”希尔德仍旧冷冷的说,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模样动摇,“毕竟擅自跟在我身边的是你!”
“食物不能吃!”小族类哭丧着脸,黑色的眼眸暗淡无光,他撇着嘴,“为什么食物不能吃啊!我从没见过不能吃的食物!”
“我不是食物!”希尔德抿了抿嘴唇,“还希望你下次能够少用这种玩弄族类心志的鬼把戏!毕竟这会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要亲手了结了你!”
“我……下次不会了……”小族类哽咽了一下,似乎被吓到了,他蜷缩下身子,看着希尔德消失在他的面前。
“嘘!魂灵们暴动了……”这是希尔德再睁开眼睛时听到的声音,她生涩的转动着脖颈,从双臂间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暗沉的篝火。
生存地的居民们安静的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隔着篝火,将小小的避难地分成了两半。希尔德这边只有瑞兹,而那边却是所有的居民。赫加躺在他们中间昏睡着,似乎受到的影响还未消除,兜帽先生正试图从通向地面上方的空隙中窥视外界。
“有些麻烦了!我刚才看见了一个浮灵!”他的面色有些沉重,但眼神中却又掺杂了一些没有族类能够读懂的东西,看见希尔德抬眼看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希望赫加没事……”
伴随着浮灵的嘶吼,外界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惊心动魄,恐怕即使老福特现在在这里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直被至高者誉为最安分守己的浮灵跨越出了自己的地界,和看守诡森的魂灵发生了冲突。
树木挪动着四处逃窜,试图保住性命,但让它们失望了,随着越来越多的浮灵窜入了诡森,它们的身形再也无法坚定地保持原状,略微泛黄的枝杈晃动着,伴随着深入泥土的吼叫,树的躯干深处飞跃出一个个魂灵。树木再次晃了晃,最后变成了枯枝。
而那些窜出的魂灵,少数快速的冲向了诡森外围,试图填补那些无法再坚持着抵挡入侵的缺口。更多的则和浮灵打成一团,相互吞噬,力图将对方驱逐出自己的土地。
恐怕没有族类能够相信诡森的树木并不是树木,而是一个个魂灵;而这个居日他们同样无法亲自见证这个事实,即使是那些身处在诡森腹地的居民们。
这场争斗到底持续了多久,希尔德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当赫加从昏睡中苏醒的时候,外界的响动便彻底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