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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胥:爱她不过如场梦(1 / 1)

时间走到这一年的8月末,桂花香完胜这世上百花芬芳,在半座城里肆意地弥漫开来。;;;;;;;;;;;;;

秋波弄养百草,种百树,植百花,唯独没有桂花树。因顾眉生独爱白梨,家中园丁惟恐桂树夺了白梨的好,所以未种。

人是会变的。

21岁这一年的秋天,顾眉生爱上黑色。

梨花在秋天里落寞地凋零着,他们不再能讨得主人的欢心。梨园中心的那座木制秋千破旧阑珊,亦无人修缮。

顾眉生从不会坐在秋千上仰头看天,她不喜那种双脚游荡在半空中,无着无落的感觉。

没有任何一个21岁的年轻女子,能够如眉生这样,将黑色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

商场之中,她穿黑色套装,长发如绸缎披散在身后,素面玫瑰唇,已经是美艳若妖。

商务晚宴,她穿黑色曳地长裙,灯火落在她的肩头,洒下两片阴影,像黑天鹅的一双绝美翅膀天然地长在女子的背脊上。诡谲冷艳。

众人常常在她身后悄悄议论:“这女子,心也是黑的。”

鸿云集团的董事局里,众位股东力挺顾眉生出任新一任的董事长。

公司外,众人议论纷纷,这位豪门名媛是要卸磨杀驴,杯葛她的亲生父亲

顾眉生对这些议论一概不知,秦婉如极尽职地履行着自己的责任,将非议和谩骂都堵在了眉生的身后。

从城铁事故之后,顾眉生在办公室里度过了很多个夜晚。

终于,当时间走到这一年九月的第一天清晨,她站在办公室的盥洗室里望着镜中的自己。

满目倦意从她蓝眸间一点点地往外倾泄。

眉生走出盥洗室,苏棠对她说:“回去好好休息两天,3号便是股东大会了。”

顾眉生点头,双眼微红,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道。

走出办公室,她去步行街上买隆记老字号的糖藕汤圆和鲜肉月饼。她听张小曼说过,这些都是顾云礼爱吃的。

早上7点多的辰光,步行街上人流稀少,有商贩刚刚开店准备营业。

满街桂花香。

她在石堤旁冷凳稍坐,耳边传来脚踏车的车轮兹兹声。不远处青翠色景观湖上,渐渐有雨水滴落。

长堤渐湿。眉生正欲起身回家,抬头,却见到黑色大伞悄然出现在了头顶。

唐胥穿白色的衬衫和藏青色的长裤,单手执伞,走到她身旁坐下。男子笑容仿若着满街染了桂花香的秋风:“这么巧。”

顾眉生朝着他笑了笑,“这么早”

唐胥说:“唐朦说想吃隆记的香肉月饼。”

顾眉生闻言,将手中的月饼分了一半放在袋子里,递给他:“隆记生意太好,你现在去,至少要排上半个小时。”

唐胥见而微惊,“怎么买了这么多”

顾眉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也没想到100块竟能买到这么多。”

唐胥失笑,“做生意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生活上却如此迷糊。”

“嗯。”顾眉生附和,“如果把我一个人扔到荒岛,我一定会饿死。”

雨丝渐急,唐胥问她:“开车了吗我送你回去”

“开了。在对街的停车场。”

唐胥颔首:“我送你去取车。”

在顾眉生眼中,这条长街有些长。阡陌交错,石板路湿滑难行,她需要步履小心,慢慢地走。

在唐胥心中,这条长街有些短。单薄大伞下,是个旖旎若梦的小世界。

女子黑色衣袂在伞下飘扬,偶尔抬手拢发,风中会便有浅浅薄荷气息裹着漫漫桂花气味。

顾眉生的气息犹如她的容貌,瑰丽馥郁,熏神染骨。网一旦沾上,此生难忘。

过马路的时候,唐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顾眉生则是因为长久地缺觉,显得有些思绪游离。

所以,当那辆飞速奔驰的摩托车呼啸着朝他们疯狂驶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因为措手不及而短暂地楞在了原地。

当车轮碾过唐胥腰际的那一刻,他本能地伸出手,将顾眉生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那一刻,有滂沱的雨滴在眉生浅蓝色眼眸间。

尘世忽然变得很喧嚣,唐胥沉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那样清晰地环绕着,雨声很杂乱,她被唐胥抱在怀里根本无法动弹。

那把黑伞被风吹去很远。

两个多小时后,唐家人匆匆来到医院。幸好唐胥只是骨折,但需要留院观察。

顾眉生浑身湿漉漉,沉默坐在病房窗前。

唐妈妈是个通情达理的开明女子,她体贴地拉着眉生去了洗手间,用干毛巾为女孩擦干头发,“孩子,没关系。唐胥并没有大碍。”

安静的病房里,男子在床间声线缠绵,“眉生”

顾眉生放下毛巾走出去,却没有见到唐胥如意料那般的苏醒,他依旧昏睡着。

他是在昏迷中呢喃着她的名字。

唐爸唐妈温和望着顾眉生,他们眼中光线柔软。

唐朦看了窗边那被碾压成粉碎的月饼,然后转眸看向顾眉生,说:“眉生,我哥哥实在爱惨了你。”

那一晚,顾眉生安静坐在唐胥的病房里,第一次极认真地凝视这个如月亮一般微暖又安静的男子。

他的睫毛很长,长得像两把蒲扇,眉色很深很浓。外婆说:眉色深浓的男子,心也多半会坚韧难移。

他有着天然上扬的唇角,笑意像是镌刻在上面似的,令任何人看着都无法讨厌。

窗外,不久前才下过雨的天边,升起半轮弯月,银色的光一如既往地美,只是不够圆满。

就在她叹息之间,唐胥醒了。一双眸在深夜间痴迷地勾勒着眼前梦境一般的女子。

他忍着疼痛,慢慢从床上半坐起身,唇间一如既往笑的平和,“一睁开眼,能在深夜中见到你,我不大习惯。”

顾眉生走过去,替他将枕头垫得高一些。

唐胥深凝着她黑暗间的浅淡眉眼,终是无法忍住心中悸动,抓住了她的手,“眉生。”

顾眉生轻轻拧了眉,“唐胥,你该明白的”

唐胥知道她心中不喜,却不愿放手:“我都明白的,我们只是朋友。”

“好朋友之间,偶尔握个手,应该也属平常吧”

他淡淡道:“你就当我尚在梦中,白日里从不敢启齿的话,总要给我个机会说一说。”

顾眉生垂眸,望着他被纱布包裹着的手腕,手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少年时,我常爱划船。碧波浅池中,船桨声如歌般悦耳。船游水上常有惊喜。近看莲叶,青碧鲜活,像少年刚萌动青稚的一颗心。他恋上荷莲,不是因为心之贪婪,是无可奈何。”

“他总是要依赖着荷莲而生存的。”

“梦得久了,他像溺水太深的浮萍,呓语呢喃都只是无心,你无须介意,也不要故意疏远他。”

9月2日清晨,天色微亮,顾眉生走出医院,太阳冉冉升起。许是那第一道光太刺眼,照在数夜未眠的眉生眼中,很快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默然倒下那一刻,有道熟悉人影匆匆跑过来,将她揽进了怀里。

华庭一号里,家庭医生来过,给顾眉生注射了营养液:“她只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会没事的。”

栾亦然向医生道了谢,起身送他出门。

顾眉生这一觉,睡得颇有些天荒地老的意味。

一觉醒来,世界变了样。

3号上午10:30,是苏棠的电话将顾眉生从睡梦中唤醒。电话那一头,苏棠的声音间有几丝慌乱:“眉生,赶紧来公司。”

顾眉生在半梦半醒间坐了车去鸿云集团,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大堂里围满了记者。秦婉如越过人群朝着她匆匆走来,“眉生,跟我来。”

顾眉生跟在她身后走到前面,刚刚站定,就见顾鸿华微笑站在人群中间,“鸿云已经与待曼签署了正式的合作协议。从今天开始,除了鸿云旗下的金融和银行业务之外,待曼的栾亦然先生会逐渐接收鸿云的各项业务。”

人群中,有记者问:“顾先生,您突然选择与待曼合作,是因为栾先生与贵千金的恋人关系吗”

栾亦然闻言,转眸看向那位记者,笑吟吟,“这话中意,是指我栾亦然靠着女友的关系攀附鸿云集团”

记者呐呐,没吭声,但意识很明显。

栾亦然笑了笑,“待曼是真金白银与鸿云合作的。当然,我入驻鸿云,自然也有顾眉生的关系。”

众人笑。又有人问顾鸿华:“顾先生,您是否会如传言所说,将自己的董事长职位交给您的女儿呢”

陈越这时从顾鸿华身后走上前,说:“这一次,待曼与鸿云融资,合作是方方面面的。顾先生权衡轻重,决定将董事长的职位交给栾亦然先生出任。同时,眉生小姐会出任鸿云的首席财务官,全面掌管整个鸿云集团的财务和金融事务。”

“众位若有其他疑问,可以在稍后的记者会上在具体提问。抱歉,顾先生和栾先生还有会议要参加。”

这一年的9月3日,栾亦然与顾鸿华达成合作共识。栾亦然正式成为鸿云新任的董事长。

而相应的,待曼控股彻底成为了历史。

9月3日下午,陈越悄悄问过顾鸿华:“您真的完全相信栾亦然吗”

顾鸿华淡声道:“谈不上信或不信。”他在商场行走这么多年,要完全相信一个人,谈何容易

更何况,他将鸿云暂时交给栾亦然,也并不是因为信任。

而是需要。

同一时间,殷实也在问栾亦然类似的问题:“老板,咱们待曼就这样没有了顾鸿华老奸巨猾,谁能保证他不是打算借你来替他挡子弹”

栾亦然轻轻勾唇。顾鸿华不是拿他来挡子弹,他是要推他栾亦然出来做鸿云的替死鬼。

然,身在商场之中,顾鸿华有顾鸿华的计划,栾亦然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打算

到最后,谁得意,谁落败,一切都还是未知。

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走出这一步,无论他与顾鸿华各怀着什么心思,至少可以将顾眉生保护在是非之外。

顾眉生也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对这次鸿云大幅度的人事变动,她全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和反对。

整个荣城在发生了一连串意外和事故之后,暂时进入了短暂的偃旗息鼓状态。

顾鸿华浮沉商场三十年,现在却甘于平静,每天在秋波弄里陪陪顾云礼,偶尔去画廊转一转,若遇上喜欢的名家画作,便出重金买下。

水上居新添了一个风水鱼缸,里面养着两条颜色鲜艳的热带鱼。

但凡出门,他总喜欢带上妻子张小曼。

她是顾鸿华生命中的惊喜。琴棋书画,诗词书文,鲜少有张小曼不知道的。他们出去访友,顾鸿华见识到张小曼极厉害的社交能力。

温婉有礼,涵养出色,难怪她在荣城会有那么广的人脉。张小曼身上的淡雅与当年那个利用社交来为顾鸿华打江山的何美琪感觉是不同的。

何美琪的聪明是沉睿的,张小曼的才华却是无害的。

男人大都不喜欢目的性和攻击性太强的女子,顾鸿华也一样。

夫妻关系间,没有了那份目的性和防备心,融洽很多。凡是总能商量过后再决定。

秋夜里,有个人陪在身旁说说话,长夜寒凉也就显得没有那样面目可憎了。

日子平静如水,无虞中带一丝一点的甘甜。

每周,栾亦然都会来秋波弄吃一顿晚餐。关于那天顾眉生在医院陪唐胥整整一夜的事,栾亦然是知道的,但他只字不提。

他是聪明的男人,明白有些事,沉默远比坦白要好。眉生的心在他这里,有些事,他不应该计较太多。

但夜里,吻她的时候,栾亦然又难免比平时力气重一些,仿佛恨不得就这样讲怀里的女子一点点溶进自己的爱情之中。

他刻意地不去在乎。

但事实上,他太在乎。

一颗心患得患失。哪怕再深入骨髓的缠绵,依旧无法挥去他心中的那一片深重的不安感。

红酥阁外的晨曦,天色蓝得像顾眉生的一双眸子。

怀里的女子,被他折腾的一夜无法睡。

栾亦然缱绻间揽着她的肩膀。

感情是什么

感情注定是半浮于空的一片云,时晴时雨,全看老天爷的心情。

栾亦然觉得自己应该成为那片云,只愿能够一生嵌在顾眉生的蓝色眸间,一世长在顾眉生静寂心中。

他无声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终于暂时放过怀间女子,简单洗漱之后走出了红酥阁。

院子里,鸟语花香。顾云礼在桂花树下散漫地打着太极拳,树枝上挂着一排若干鸟笼,声线清亮婉转,给这寂静的秋晨带来几许生动。

栾亦然站在远处,朝着顾云礼微笑示意,身形一转,往顾鸿华的书房而去。

顾鸿华也是一早就起床了,他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色锦缎唐装,衣服上熨着半阙辛弃疾: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顾鸿华见到栾亦然,眼中了然,转身引着他走进了书房,又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名册,放到栾亦然面前,“为了眉生,我今天愿意将半呈功名送给你。”

“但是福是祸,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那本名册,是当年顾鸿华与城中各个要员私下交易的详细记录。有了这个名册,栾亦然至少不需要再如盲人走路一般地行走艰难。

他拿起名册,看着顾鸿华,说:“多谢。”

他离开书房,又去了前厅。张小曼正在吩咐工人将早饭端上桌,见她出来,笑了笑:“难得你肯留宿秋波弄。”

栾亦然见桌上有血糯米熬的粥,于是说:“给眉生留上一碗吧。”

“好。”张小曼走到他身边坐下,思忖半天,终是不好意思开口。栾亦然却像是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笑着道:“曼姨,我只巴不得能马上将你女儿娶回家。现在不愿意嫁的,是眉生,我总不能强娶。”

张小曼泄气,自己先笑了,说:“那你以后别不好意思,该来还是多来,眉生见了你高兴。”

栾亦然失笑。觉得张小曼比顾眉生思维简单多了。那丫头心思太坏,不好忽悠。

栾亦然并没有等到顾眉生从睡梦中醒来,他一早就回了鸿云。办公室里,殷实也是大周末匆匆赶来陪着他们家老板一起加班。

“老板,这名册可是个烫手山芋。顾鸿华这是要借我们的手除去鸿云的种种危机。”

栾亦然仔仔细细地看过那份名单,轻嗯了一声,栾亦然心中有他的盘算。

顾鸿华是只道行不浅的老狐狸,他将这个烫手的名册当成了人情送给栾亦然,其实就等于亲手推着栾亦然进了泥沼。

栾亦然只要稍不谨慎,出了手,就等于招了敌。那些明枪暗箭就会正式从顾鸿华的背脊身后转到了他栾亦然的身上。

鸿云的财政大权都在眉生手里握着。若出了意外,丢的是栾亦然一个人的命,钱却依然是顾家的钱。

栾亦然沉默思量许久,将那本名册重重放在办公桌上。他说:“现在也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殷实抬眸:“什么”

栾亦然抬头看着殷实:“祸水东引。”

殷实又问:“引给谁呢”

“自然是另外一个与那些要员关系亲密的人了。”

殷实听懂了,不停点头:“白沫先。”

栾亦然的想法与顾眉生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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