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目光在那玉佩上停顿着,密长的睫毛不自觉微微颤动,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扇影,她唇齿轻启,看向夏莹时,暗藏锋芒的眼瞳染上淡淡笑意:“这玉佩,是假的,傻子。”
“啊?不……不可能吧,谁这么大胆子敢带着西梁皇室的玉佩到处窜啊!”夏莹一愣,翻来覆去的瞧了又瞧。
“首先,这玉只是中等偏上的和田玉,并非顶尖的玉石,西梁皇室可没这么穷吧?再则,这纹路乍看之下惟妙惟肖,有模有样,可若是与真正的皇室玉佩做比,其工艺之弱,手法之浅就显露无疑了,且,是二次加工之后的。”君言将拿玉佩拿过,把玩着道。
“我看着怎么没区别。”夏莹撇撇嘴,恼火的怪叫了一声,痛心疾首的道:“还是药材好认,每个都不一样。话说既然不是西梁人,那他到底是谁,你为何一定要救他?还浪费了我那么多药材,那可都是银子啊!心好痛!”
“……”君言一噎,正准备开口,卫芷这时恰好从门外进来,手中端着木制飞雀托盘:“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掉钱眼里了?周氏过来了,你快回去。主子,您也快把药喝了吧。”
“周氏?”君言微微蹙眉,端过瓷碗将药一口饮尽,夏莹已经提着药箱闪了出去,她道:“周氏到那儿了?她还带了谁?”
卫芷将披风给她系上:“就一个人,已经到竹林外了,您身体没问题吧?”
“一个人?你先退下吧。”君言压着疑惑,不紧不慢的走到主佛堂里摆放的矮几前,扫了眼卫芷抄的东西,坐下装模作样的写了起来。
她到想看看,周氏要来做什么。
这个尚书府,于她除了这显贵的身份,并没有其它用途,是以,只要周氏不做的过分,她都可以不计较,这尚书府中的种种耐人寻味之处,她也都没有兴趣去弄清楚,总归,不用多久,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想着,君言笔下已经抄好两张,然大门却不见丝毫推开的痕迹,倘若不是她确定卫芷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都要以为自己被耍了。
卫芷一直没出现,君言想了想,也未停下笔。
屋外竹林婆娑,竹叶摩擦出的细细响动随着风从敞开的窗口飘进,扰的一排排烛火忽明忽暗,君言猛地转头朝窗口看去,可,除了摇曳的昏暗竹林,竟是什么也没看到。
片刻,卫芷推门走了进来,黑色锦衣,身影细长,肩上发梢皆湿了一片,想必是被竹林中残留的雨水沾染。
“刚才外头有人。”君言语气肯定,勾着唇角,目光意味深长:“是周氏。”
“没错,她刚才一直在门外站着,又到窗口看了您一眼,这才走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卫芷点头,补充道。
君言沉思了下来,周氏这样作态,她倒是对这尚书府的事,有点好奇了,转了转毛笔,她搁下起身:“先不用管她,传令让南风留在北燕,云昭,我再着他人去即可。”
“是。”
“中元宴结束后,安排三娘来见我。”君言清冷的看着门外隐在黑暗中的修竹,眼底闪动着一丝丝摄人的嗜血光芒。
卫芷心中惊了一下,看向她还未褪尽青涩的脸庞,恍惚间竟将之与另一张脸诡异重合,吓得连忙低下头。
有一瞬间,她竟从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看到了那位修罗陛下的影子。
应当是,错觉吧……
因着温尚书开口,即便周氏再不愿意,君言也依旧在第二天出发前站在了她面前。
彼时,尚书府朱红色的红木大门外,下人围绕,伫立两旁,两辆精致华丽的马车一前一后的停着,宫铃摇曳,轻纱飞扬,窗外琉璃珠帘折射着阳光,释放出绚丽的色彩。
“母亲。”君言站在温菀身后,随着她唤了一声,行礼。
周氏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没有回应,扭头打量起温菀,面露骄傲欣慰的笑容:“我的菀儿果真长成大姑娘了,真是越发可人,若是嫁出去,可叫为娘怎么舍得。”
“娘。”温菀低头微微一笑,她今日一袭藕色云纹滚边广袖裙,上绣牡丹七色蝶,外套着掐金蓝底白衫,三千青丝挽着垂鬟髻,簪一支白玉梅花点金步摇,杏目黛眉,顾盼生辉间,端庄典雅。
“母亲可真偏心,玉儿就不好看了吗?”温玉不满的插话,圆圆的脸尽是娇憨。
“也好看。”周氏看了她一眼,瞧她一身精致的妆扮,也未说什么,眼底不经意划过一丝讽刺,即便这丫头打扮的美若天仙,也永远压不过她的菀儿。
庶出到底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
温玉哪里听不出她的敷衍,撇撇嘴,小声嘟嚷了几句,君言站在她前头,听的分明,也不由好笑。
周氏因生君言时坏了身子,再无所出,以致温府的嫡子是庶出过继,也就是温玉的亲哥哥,后来母贫子贵,柳姨娘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以至于让她和温玉都忘了,周氏身后,还有镇国侯府,无论如何她们都无法超越。
或许真是不知者不畏,才有勇气总想与温菀比个高低。
“上车之前,我再告诫你们一遍,宫中不比府里,容不得你们有些人放肆,一言一行,皆代表了我尚书府。谁敢做出什么惹人笑柄,败坏门风的言行,也就别怪我属时心狠,不留情面。”周氏挑着细眉,声音清冷。
“是。”众人应声。
周氏满意的点头:“那就走吧,玉儿和你二姐一起,别多说话。”
四下静了瞬间,下人们齐齐低头,温玉也愣了一下,立刻笑盈盈的行了礼,目送周氏带着温菀上了第一辆大马车后,摇着手里的团扇,皱眉道:“母亲也真是的,明知二姐姐身子不好,还让你来与我这个身份低微的挤个小马车,大姐瞧着心善,也不知说一声,真是委屈二姐姐了。”
君言撇头盯着她,理了理身上披着的绒边披风,北燕地处西北,**月的季节又刚落了雨,冷风一吹,她这破身子可受不了。
温玉被她盯的不自在,启唇正欲讥讽,就见她嘴角化开一抹笑容,宛如花开刹那,明艳夺目:
“谁说,我要与你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