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傍晚,胡蝶疲惫地走向城市中心的佳丽广场。奔波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她感到极度失落,盯着夕阳发呆。
这时,身边的一对情侣的对话吸引了她。
只听那女的说:“这里的落日真美啊!”
“就是,在这里看落日,顺便在广场买几串烤肉,边吃边欣赏,多好!只有白梦楼这样的怪人才喜欢在楼顶看夕阳。”
“白梦楼”三个字从胡蝶的耳边掠过,宛如平地惊雷!
胡蝶猛地冲了过去:“请问,白梦楼在哪里?”
年轻女孩吓了一跳,对胡蝶的冒失大为不满,拉着男子的手就要离开。
胡蝶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连忙道歉,并说找白梦楼好久了,有重要的事。男子才指着不远出的一栋高楼说,白梦楼和我们一样,在酒店打工,现在或许正坐在楼顶上,你自己去看吧!
胡蝶匆匆道谢,然后向那栋高楼冲去。
当胡蝶迈上楼顶的那一刻,她终于相信,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那个面对夕阳而坐的男孩就是白梦楼。一种巨大的喜悦汹涌而来,如同滚滚而来的海浪,将自己包围。
她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然后坚定地向那个熟悉的背影走去。
白梦楼对于胡蝶的到来无疑是吃惊的。
他盯着胡蝶的眼睛,那眼睛象两泓弯弯的湖水,清澈明亮,里面满溢这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在笑,笑着笑着,那两泓秋水开始漫延,终于,湖水溢出了堤岸,顺着洁白细腻的面颊流了下来。
她的喜悦,她的悲伤,她的委屈,她并不掩饰,自然而然地流露。
她的人,她的思想,就像她的泪水一样,单纯、无瑕和真实。
那一刻,白梦楼读懂了她的内心。
原来他以为,这个残酷的世界夺去母亲后,便只有父亲是爱他的;当父亲也被这个冷漠的世界夺走,这个世界也彻底抛弃了他,他就是荒野的孤狼,寂寞地应对这个世界的雨雪风霜。
原来,除了父亲母亲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么在乎自己!一种巨大的感动从心中涌起,他轻轻握住女孩的手。
夕阳温暖的倒影在女孩的眼睛中熠熠生辉。晚风骤起,女孩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长发拂过白梦楼的面庞,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当年轻的心灵迅速靠拢,所有的困难便不是困难。
胡蝶很快说服了白梦楼复学。他们还对未来进行了规划: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争取在明年的高考中取得好成绩。两人一起报考清华大学!一起到北京上学!
至于近期的开支,两人找到酒店经理说明情况,以后改为周末来干活,两人一起来,白梦楼还当服务生,胡蝶当迎宾小姐。酒店经理是个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对白梦楼的遭遇深表同情,同意每人每月200元,外加八天的伙食。这在小城已经算不错了。两人的收入加在一起就是400元,勉强可支持白梦楼的生活和学习。
上大学的费用也是要考虑的,但是,以两人的成绩,想必可以拿到奖学金,再干点勤工俭学,还能活不下去?
总之,未来的生活象一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在两人的面前,两人充满了希望。
周一,白梦楼按时赶到学校,他先到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李老师见到白梦楼,喜不自胜。她兴奋地拉着白梦楼的手直奔教室,在门口,她对着正在早自习的全班同学大声宣布:“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盼望已久的白梦楼同学回来了!”
同学们楞了一下,继而报以热烈的掌声,那掌声经久不息。
白梦楼看见,那一刻,老师的泪光闪烁。
白梦楼看见,那一刻,胡蝶的笑靥如花。
没有人知道,为了这一刻,两个月来,胡蝶用瘦弱的双腿走遍了小城的大街小巷…
高三的生活紧张有序。
白梦楼本来基础厚实,虽然缺课两个月,但很快就赶上了大家的进度。这期间一次月考他输给了胡蝶,屈居第二。但很快,第二次测试就恢复了霸主地位,夺回了第一的宝座。
看到白梦楼的成绩又恢复了,胡蝶比自己考了第一名还高兴。
周末早晨,白梦楼和胡蝶会相继走出校门,在门口见面,然后一起去酒店打工。完成一天的工作后,两人在晚上九点多钟走出酒店,一起回学校。
有时候,白梦楼会拉起胡蝶的手,但是,当有人的时候,胡蝶会拒绝。走到无人的地方,胡蝶也会主动拉起白梦楼的手。
两人快到门口时会分开,一先一后进门,然后到宿舍。一中的学生有的来自县城或者县城附近,周末一般回家了。只有部分离家较远的学生还住在学校,所以,同宿舍的同学也不太留意两人。
那时,胡蝶在白梦楼的身边跑来跑去,白梦楼感觉那不是个女孩,而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围绕着他飞来飞去,让他感到幸福,如同沉浸在温暖的海洋之中…
寒假很快到了。
这个寒假对高三学生却没有什么意义,他们需要补课。等到补课结束,他们能休息的时间也就十天而已。
放假后胡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留下了继续和白梦楼到酒店打工。她有自己的心思,下学期该进入高考冲刺阶段了,她和白梦楼要尽量把时间用来学习,那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多赚点钱,作为下学期白梦楼的生活费,是寒假的不二选择。所以,她对父母说要在复习几天,等大年三十才回家。白梦楼明白她的苦心,没有多劝,从内心讲,她认为胡蝶的规划是对的,而且,他也愿意和胡蝶呆在一起。
许多年后,当白梦楼想到那时的决定,心中只有悔恨。那种悔恨,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反而与时俱增,让他痛彻心扉。
那个决定,让世界上最后一个爱他的人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离他而去。
那个决定,让他彻底成为了一条孤狼,咬着冷冷的牙,在荒原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