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峻瞪着颜臻玉,嗓音颤抖地问道:“这是……”
“我母亲留给我的玉佩。”
颜臻玉平静的道。
柴峻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眸光闪烁,显然一时难以相信。
颜臻玉也不催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神态不怒自威。
看着眼前气质完全不象农家少年的少年,柴峻的眸光越来越亮,但他还是谨慎地伸手指天,问道:“你真是那位的儿子?”
颜臻玉神色十分晦涩,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别说柴峻惊讶,就连他自己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惊讶得半天回不了神。
的确如同舒颜猜测的那样,第一次赶集回家那天,她和颜臻玉被人追杀,发生了一些事情。
当时舒颜被踢晕过去,而颜臻玉却被人救下。
救他的正是吕良炜和教颜臻玉武功的年裕廷二人。
从二人口中,颜臻玉得知自己并非颜家之子,而是被人偷偷调包的皇子。
母亲怀他到八个多月之时,蒙受不白之冤,被打入冷宫,随时可能送命。
为了保护腹中的他,母亲竟然亲自剖开腹部,让人抱着早产的他逃出宫闱。
忠心的护卫抱着他一路从京城逃到酃县,早已重伤累累。
这一日正巧躲在颜家的灶台下,听到颜家要被流放,刚两个多月的孩子要送至亲戚家抚养,便心生一记,将他与颜家的孩子换了过来。
然后抱着颜家的孩子跑出去,吸引杀手的注意。
于是,他顶着颜臻玉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连颜家人都不知道他并不是自家骨肉。
而且,他这身份说起来尊贵,实则暗藏杀机。
当初害母亲的人,若是知道他的存在,不会放过他,就连他的父亲……都不一定会接受他。
他的冤屈比柴峻的可冤得多了。
想要申冤也格外艰难险恶。
如此震撼的消息,颜臻玉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接受。
不过,不是当事人接受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柴峻想都没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以头点地,颤声道:“柴峻拜见公子。”
颜臻玉起身扶起柴峻道:“柴先生请起。我现在还不方便说明身份。”
“是,柴峻明白,柴峻会在暗中辅佐公子。”
说这话的时候,柴峻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他混混沌沌的人生,好似看到了一丝曙光。
颜臻玉道:“我想请柴先生教我学问。”
“柴某一定竭尽全力!只要公子莫嫌柴某人过于严厉就好。”
此时的柴峻再没往日里外人瞧见的谦虚和圆滑,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极为自信傲然,从而显得极有权威。
他原本就有状元之才,还是年少成名,自然有股傲气。
这些年隐姓埋名,只是因为知道自己与恩师在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他想为自己鸣冤,纯属天方夜谭,不得不蛰伏,现在有了机会,他何须再隐藏?
况且,想跟从颜臻玉,他总得拿出些本事,让公子刮目相看。
在舒家住了一个半月,柴峻多少知道一点舒家的事儿。
舒老爷子舒泰自认为舒家是耕读人家,孩子们都要识字,但识字不等于有学问,以颜臻玉的身份,若没点真才实学,日后即使被父亲承认,也无法被那个圈子里的人认同。
因此,他打算倾囊相授,要求自然要严格了。
颜臻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朝柴峻深深一揖,诚恳地道:“请先生务必严格。”
送走柴峻之后,颜臻玉站在西厢房的窗前深思了良久。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邀请,柴峻就自动自觉地认他为主,以属下自称了。
颜臻玉是没想到这个机会对柴峻来说有多么难得。
作为一个有志用世的人,刚刚被取消考试资格的时候,柴峻就四处奔波,求人递状纸,甚至拦御轿,想为自己正名。
最后的结果是被打了几十板子,赶出京城。
几年之后,柴峻用化名参加了一届的童试,拿下了秀才的功名。
不过他的书法太出名了,以至于考官瞧着惊喜不已,点名要见他。
这本是可以为自己鸣冤的大好时机,但柴峻无意间偷听到考官和恩师身边管事的对话,
才知道所谓的贿题案,竟是恩师所为。
所有指向他的证据,都是恩师安排的。
他本就是机警聪敏之人,顿时明白考官约见他恐非好事,
最后没有露面,再度销声匿迹。
几年后,东崇国先是大旱,后是大涝,柴峻救下一名逃难书生。
此人身染重病,不久撒手人寰。
因当时无数灾民四处迁移,户籍管理困难,柴峻突发奇想,顶替此人的名字,成为一名真实年龄比自己大十多岁的老秀才。
是有真才实学的人,随便在哪家学堂坐馆,或是做个西席,都能养家糊口。
但他心中壮志未酬、屈辱未雪,又怎会甘心?
因此见到那块玉佩,猜测出颜臻玉的真实身份之后,柴峻就果断的投诚。
而舒颜的学业轻松了些,她决定把作息时间改改。
刚过后半夜就起来打坐,一个时辰后收功,趁天色尚黑,带着两只小豹子上山拉练。
因为江逸舟说小豹子一定要多奔跑,才能保持野性与活力。
舒颜也正好跟着多跑跑,锻炼体力。
在山上奔跑了一个多时辰,天色还没亮,舒颜带着小豹子回了租房,关进后院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笑嘻嘻的道:“白天好好睡觉,明天再带你们进山。”
两只小豹子听得懂人话似的,在舒颜的脚边蹭蹭,然后跑进小棚子,任舒颜锁上。
两个小家伙不大粘人,这让舒颜有些失落。
不过她很快就安慰自己,到底是豹子不是狗狗,不那么粘人是对的。
锁好豹舍门,回厨房打水清洗之后,对门的马叔马婶房里有了动静,估计也起来了。
下桥村里勤快些的人,这个时候都起床了,虽然入秋了,但是白天还是很晒很热的。
顶着太阳干农活可不是什么美事,很多人都是趁天色蒙蒙亮,太阳又没出来时干活。
不过颜臻玉的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动静,这让舒颜觉得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