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林禾便起身告辞,宁辉请了一位侍应给她叫车,在等车期间,林禾对他说:“宁辉…如果遇到真心对你好的人,就好好相信吧。”说着扯开一个勉强的笑容,“哪能所有人都跟我似的呢,对吧?”
宁辉送她上车,说道:“找一份长久,有多难,我也很矛盾…我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再试,你知道的。”
田星背着一个大背包,经过从片场到T市两天一夜的日夜兼程,这会儿他终于踏上了宁辉所住酒店的大门。
他在东北取景的戏份已经拍完,剩下的部分须等到其他演员东北的戏份完成之后再拍摄,于是他便偷出了一些空闲,谁知道呢,也许只有三四天。
他急着要来见宁辉,已经顾不得舟车劳顿。
他随剧组一起进的片场,现在自己一人开溜,根本不具备交通工具。他可以等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想到许多舒服的办法离开这个摄影基地。
可是他根本不愿再多等一刻。
幸而片场外面有许多黑车拉活儿,使得心急要走的他在晚上还得以赶去最近的县城买前往T市的火车票。
零下十八度,他紧裹着棉衣棉裤,头上包着两层围巾,还是没办法忽略那向四面透风的小黑车里直直钻进的凛冽寒风。
田星缩在颠簸连连的小车厢中,想象着宁辉的软玉温香,不,只需要宁辉一个惊喜的眼神,便值得让他忍受这种种苦处。
冻到全身发僵,田星才感受到了阵阵欢快的人声。小黑车将他放在了一个破落的火车站前,一刻也没多等,他赶紧跑向售票厅。
所幸的是这里居然有直达T市的火车,不过离火车停靠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田星得咬咬牙才能熬过这冬夜漫长而又严寒的四小时。
田星买了一些吃的和一杯热饮,静静地坐到了候车大厅等待。大厅里零零落落地坐着几个人,大家都蜷缩着身子,自顾自地发着呆,身边摆放着一两个大行李袋子。
田星慢慢地喝着茶,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他不禁计算了起来,若是自己能在剧组乖乖地等到天亮,明天再让某个工作人员送自己到市里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买到到T市的飞机票,也说不定会更早地出现在宁辉的面前,那样又何以是眼前这样的境况?
唉…田星心里叹了一口,赶紧站起身来,跺了跺脚缓解脚趾的麻痹感。
就这样,田星在反复的起身坐下小跑和蜷缩中好歹使时光之针向前挪动了四小时,新一轮的战争又即将开始。
这班列车上已经没有卧铺的票可供出售,田星只能买到一张硬座。他上了火车,拍了拍自己的座位,好好认识了一下要和自己的屁股亲密接触30多个小时的伙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田星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在从某场小睡中惊醒的一刹那仿佛有丢失了屁股的错觉,他赶紧伸手去摸,所幸还在,只是麻木到没有了知觉罢了。
那些以前只能想象却没有经历过的、无法忍受的严寒也好,在严寒中无边际的等待也好,还是这困于狭小车厢中举步维艰的狼狈也好,实际上对于田星来说,都是些遥远的体验。
而也许,某些离你生活很远的体验有一天会降临到你身边,仅仅是因为你遇到了一个你从未那么想接近的一个人。
然而,当灰头土脸的田星带着一身疲惫出现,却看到宁辉正在酒店门口送一个女人走。
宁辉弯下身子为她打开车门,细细地听她说话,然后跟她挥手告别。
田星并不狭隘,然而此情此景却让他充满沮丧。
他也明白,这样情形缘于多种可能,而大部分的可能都倾向于合理的、正常的、好的一面,因为宁辉的人品绝对值得信任。
可是沉重的头晕和窒闷的鼻塞让田星变得矫情起来,他直直地拖着背包走到宁辉面前,面带控诉地盯着对方看。
他非常想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疑问和不满,不带任何拐弯抹角。
然而宁辉看到自己时那又惊又喜的表情让他立刻松懈了下来,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宁辉领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这么多小时里面,田星幻想了上千次的温暖,此刻真真实实地呈现在眼前。
他想象过宁辉会像现在这样为他摆放行李,也想象过宁辉会惊讶地提出疑问,以及他所奢望过的宁辉会温柔地替他宽衣解带,这些都一一实现了。
只是他没想过,自己会一言不发地倒头便睡,昏昏沉沉。
田星醒来,已是凌晨。
他似乎一直地做着一个很清醒的梦,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宁辉的身边,所以一直在劝自己醒来,只是每每都拗不过困倦的身体。
他睁开眼睛,轻轻伸了个懒腰。
“醒了?”有个声音细语道,“饿了吗?我替你叫了餐,吃吗?”
田星转过身面向说话的人,眼神中一丝未清醒的茫然还未完全褪去,嘴巴倒是含糊地喊了声:“宁辉?”
宁辉笑了笑,起身给田星准备餐盒,说道:“累坏了吧?你刚到这儿的时候,我以为你傻了,也不说话,衣服不知道脱站着就睡…”说着把筷子伸向田星,“过来吃吧。”
田星讷讷地下床走过去,拿起筷子吃上一口,眼睛里渐渐恢复清明,默默地咀嚼,也不说话。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宁辉倒来一杯水放在他手边。
田星看了看杯子,端起来喝了一口道:“我打电话给小胖…”
“呵呵…”宁辉轻笑,“你怎么得闲,剧组那里差不多了吗?”
田星慢慢地咀嚼,没有答话,片刻后,突然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嗯?”宁辉挑了挑眉,有些疑惑,但随即明白了田星所问何人,他的表情有一丝凝结,而后又扯出一个笑容,说道:“一个…旧相识。”
田星抬起头,看住宁辉的脸,半晌,又低头夹菜送往口中,边咀嚼边不紧不慢地道:“是旧爱吧?”
宁辉没有诧异,只是笑了笑,说道:“是。”
见他大方承认,田星舒了口气,接着却小鼻子小眼睛地道:“你们说什么了?莫不是还想旧情复燃?”
宁辉看他表情,忍俊不禁,把水杯往他跟前挪了一挪,道:“好好吃饭吧你!”
田星撅了撅了嘴,心情不知为何开始大大地放晴,他龙卷风似的把饭菜消灭干净,然后放下餐盘坐到宁辉面前好好地瞧他。
“她来找你,说了些什么?”田星用手描绘着宁辉的眉,问道。
“没什么,只是闲话家常…”宁辉拨开他的手,还是无法适应他总是像抚顺猫毛一样亲昵的行为,“我和她已经彻底过去了…她现在成熟多了,也挺幸福。”
“哦…”田星拖长了尾音,明明还想要说什么却好半天没有下文。
宁辉看着他,眼神在询问,见他竟还歪着脖子躲闪,忍俊不禁道:“你还在卖个什么萌?有什么就说吧。”
田星呲了呲牙笑道:“究竟为什么…和她分开?”
宁辉看着他,没有说话。
田星转了转眼珠,试探道:“因为你太忙?还是…性格不合什么的?总得有个原因什么的…她抛弃的你?还是…你抛弃的她?”他边说边端详着宁辉的脸色。
田星知道,聪明的人根本不会这么急着询问这些,然而他心里矛盾重重,嘴巴上自然就把不住了。
一方面,他期望宁辉可以不再介怀地告知一切,另一方面,他也害怕自己以后会一个不小心踩到宁辉的痛处。
宁辉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就是…发现彼此不适合吧。就这么简单,好聚好散。”
田星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他轻轻皱了皱眉,还想再开口说什么,然而看着宁辉云淡风轻的脸,他明白就是再问也未必会有什么答案。
什么叫做发现彼此不合适…这一定是田星听过的最糟的理由。
这一种没有具体指向性的指控,在爱情里最为致命。它让你连死都死得糊里糊涂,轻描淡写地把一切都否定。
田星的心里抱怨着,他忍不住死命盯着眼前的人瞧。
那时的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田星甚至卑微地想,你若能告诉我,也好让我警醒,不做你不喜欢的事,不说你不喜欢的话,不再…重蹈那个女人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