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仗,拍电视剧吗?我有这么抢手吗?回去得好好照照镜子了。要不要再往监狱邮封信,谢谢淮海当年的把我一脚踹了不再跟我过下去之恩?
我忍住笑,张若雷则一脸严肃。老周依旧笑而不语,转脸向我。
“下班来接你,一起用个饭?”
我正待答,张若雷又开始抢答。
“不好意思,晚上她约了我。不然一起?不然改天我们请你?”
我惊悚的看向张。今晚一起,和改天晚上我们两个一起跟他吃饭,有分别吗?还不都是我们两个再加上老周?
老周显然也听出了个中端倪,什么也没说,微微一笑。伸手把花朝我递过来,张若雷又捷足先登。
那是送给我的好不好?怎么着也得让我过遍手乐呵乐呵吧,这么多年,包括谈恋爱的时候,淮海也没给我送过这么矫情的玩意儿啊,现在可有人送一回了,你张若雷还要越疽代疱......
老周遂识相告辞。我目送他的车子没入公路,隐入车流。张若雷晃晃手,说,咋?没看够啊?
我抬眼看他,伸手就要去拿花。张右雷一闪身,避开我的手:没见过花啊!没收过啊!没出息的劲儿。
我点头如捣蒜,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对对对,真的没收过啊,还是第一次。天啊,你说还有人给我送花,你说这个老周,啧啧啧,”
我又要过去抢花,张若雷就是不给。
“你干嘛呀?你说这个老周,你还别说,他还真挺有眼光。”
张若雷站定,翻俩大眼珠子瞪我也不说话,旁边有员工经过都跟越过雷区的,一个女员工甚至是踮着脚尖从我们身边溜过去的。
瞪了半晌,也并无二话。又一个员工从旁经过时,他手突兀往斜里一伸,把那员工给吓了一大跳,弹跳力老高了,而且是直接往后弹。
张若雷黑着脸转过身,对那人说:怕什么?这给你了。拿走。
那人瞅瞅张若雷又瞅瞅我,敢接又不敢接。张若雷脸往下一沉,那人战战兢兢接过花,一溜烟跑掉。
我叹一口气:“那花,得不少钱呢!人家给我的。”
张若雷撇撇嘴没吱声。真搞不清楚这男人,自从跟我在一起以后,在外面整天对住我就是一张黑脸,真怀念那时我俩不时互怼,有时被他坑,有时我再耍耍小聪明的时候啊!
又一想,这人不是犯贱吗?想那些破事儿干啥?以我和他如今的关系,他是断不会再置我于任何危险的境地了吧,至少,是在他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淮平有了消息,要回来了。对于以后他尚有许多打算,他跟我说时我倒未置可否,人先回来再说吧。他居然说要去念什么神学院,要帮助更多的人。我觉得这孩子戒了一回毒已经戒得不食人间烟火了。本来想就地好好的教育他一番,好男儿志在四方啊,男人得建功立业。合着我生下他,把他养这么大,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就是为了我儿将来当和尚普渡众生?
我可不!还是先来普渡普渡他妈吧。
后来脑袋里一下轰就想起他爸给他写的那一整抽屉的没有拆封的信来。糟了,锁我还没来得及换呢。
我想跟张若雷说这事儿,现在这几成我一种本能。事无巨细总想向他汇报,跟淮海在一起时也有信任和依赖,家里什么东西坏掉也会跟他说,开始他还修理,再后来就说你天天在家就带个孩子,找人来修嘛!我不是万能工,回到家已经很累。
我想他说得很对,现在想,他当时的人生规划应该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
想到淮海,我不自觉把手指从电脑键盘上移开。他会吗?张若雷?会不会也像淮海一样,觉得我很麻烦,一丁点儿小事儿也要给他添麻烦?
恰小叶来,小叶来送新一季的报价,新一季的合同。小叶如今变得愈发沉默。我跟张右雷说,张若雷说,没感觉到啊!我说是的啊,她有时还会走神儿,有时坐在我办公桌对面,眼睛里是长久而大片的空虚、落寞和茫然。
我曾经十分隐晦的问过他,他是不是又出言威胁她了。
张若雷回身向我长时间行注目礼,直到我的目光在他的目光下一寸一寸矮下去,化成土行孙钻进地里。
小叶仍旧喜欢穿红挂绿,把周身都整得像夏天,热情而奔放,也仍旧喜欢把指甲做成大红大紫镶水钻,仍旧喜欢涂大红的唇膏。她只脸色一直不好,开始我以为是做了手术,她休息不够,身体恢复得慢。可过了半年,她脸色仍旧一天比一天差。一次她来,坐着,正闲聊,她整个人突然间放空,少顷,才大梦初醒似看看我,将自己身体重心向前,脸朝着我,小声跟我说。
她说:姐,知道吗?有天晚上半夜起来,我去洗手间,去完了照了一下镜子。
她用一支手摸上一面脸颊,继续轻轻说,目光空洞平直,像在看我,又像在看未知的什么。
“去照了一下镜子,我发现我脸色腊黄腊黄,像支鬼。”
她停顿一下。
“姐,你信佛,你说,真的有鬼吗?我现在晚上吃安眠药才睡得着,一开始是半片,后来是一片,现在是两片,人家都说那个药会产生依赖性,会成瘾。姐你说有没可能某天我吃了药,睡不着,再吃一片,还是睡不着,再吃一片,还是睡不着,再吃一片,这样吃着吃着,就永远睡着了,再也不用耽心失眠了?!也不会发噩梦,姐你知不知,我做的梦有多可怕!”
她两手托在胸前,眼睛从我肩膀上望过去,似有余悸,说话像梦呓。
“小叶。”
我往前欠身,推了她一把。她这才如梦方醒,瞅我一眼,又瞅瞅自己抬起来的两支胳膊。她低下头,露出后脖颈处一层细白皮肤,再抬起头来,我发现她哭了。小叶伸出手,没接我递过去的纸巾,也没自己翻包从里面找出纸巾来,她用一根食指指肚轻轻把眼泪从眼角拭去,然后又用同一根手指的指背擦干了另一边,擦完,她提了提鼻子,死命往回吸了两吸,再抬起头来微笑着看我。
“产后抑郁,我兴许。”
她说,又低下头:“但不影响工作。”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唇亡齿寒?好像也不是。同情?也不贴切。怨恨?嫉妒?
我说不好。
小叶起身告辞,但我却总觉得她还在那儿,目光空洞而茫然,眼泪成串成串往下掉,她会说我没事儿,但是我们大家都知道,包括她自己可能都清楚,她有事儿,很大很大的事儿。但这事儿究竟是什么?是对那个未了的婴儿的耿耿于怀?还是对自己被逼无奈的命运深感愤懑?亦或是真的就爱上了张若雷......
我站起来,扒开百叶窗,见小叶细得可盈一握的腰身在空气里荡来荡去,她屁股更大了,更加浑圆紧致,很多次我都担心她会不会把屁股从衣服里晃出来,就那样生白诱惑的裸露在空气里。
那样,没几个男人可以受得了。
小叶。
我想,她不应该是这么拿不起来放不下的人啊!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她当时自己亲口跟我说的,那时候她还在劝我,说,姐,我们这种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是什么人、什么事让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发生了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叶按开车锁,打开车门,扭着胯让自己的身体伸进驾驶舱,坐定,又出来,朝着我的窗户,我吓得手一哆嗦,像我是那个害了她的罪魁祸首。百叶窗应声还原,我心跳得有些紧,额上竟微汗。
我紧张什么呢?我究竟做错了、做错过什么?我在百叶窗后跟小叶长久而专注的对视,虽然我怀疑,她可以看得清楚我吗?
但小叶却像能看见我一般朝我举起手来,还向我这边儿轻轻挥了挥手。
我该回应她吗?正犹豫间,她已回身,水蛇一样的腰一拧,整个人复又钻回进车里。我似乎听见她发动汽车时那车像马一样发出临渊一跳的痛苦而亢奋的悲鸣,紧接着,“轰”的一声。
我想跟张若雷说这事儿,现在这几成我一种本能。事无巨细总想向他汇报,跟淮海在一起时也有信任和依赖,家里什么东西坏掉也会跟他说,开始他还修理,再后来就说你天天在家就带个孩子,找人来修嘛!我不是万能工,回到家已经很累。
我想他说得很对,现在想,他当时的人生规划应该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
想到淮海,我不自觉把手指从电脑键盘上移开。他会吗?张若雷?会不会也像淮海一样,觉得我很麻烦,一丁点儿小事儿也要给他添麻烦?
恰小叶来,小叶来送新一季的报价,新一季的合同。小叶如今变得愈发沉默。我跟张右雷说,张若雷说,没感觉到啊!我说是的啊,她有时还会走神儿,有时坐在我办公桌对面,眼睛里是长久而大片的空虚、落寞和茫然。
我曾经十分隐晦的问过他,他是不是又出言威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