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锦书打探出来什么,怪异的事情就又接二连三的发生。
先是萧敬芝拖着病体,带着贴身丫鬟过来又是敬茶又是下跪的道歉。不管萧婉容怎么阻止都阻止不了。
用让萧婉容接过去喝了,才在锦书的搀扶下期期艾艾的起身,拉着萧婉容的手言真意切的道:“宴会上的事情是姐姐做得不对,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事情和姐姐生分了。
我当时被烈酒灼伤了肠胃,跑了好几次茅房腿脚发软,心里就烦躁得很。你也知道那样的宴会其实就是相亲宴,我年纪也不小了,原本指望着在宴席上好好表现一举定下门亲事……”
说到这里,萧敬芝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上前一步拉着萧婉容的手哽咽得哭出了声:“五妹妹,我当时打你是嫉妒你画作得了满堂彩。等回来之后,母亲狠狠地教训了我一番。我已经知道错了,你是最和善不过的性子,千万要原谅姐姐这遭。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还姐姐一巴掌就好了。”
萧敬芝原本也是精致娇俏的容貌,此时一脸的痛苦后悔兼哭得梨花带雨,就算萧婉容知道她是做戏也忍不住动容。
“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我们姐妹二人哪里就能因为一巴掌生分了?姐姐莫要多心,快收了泪坐下我们好生说说话吧。你这样哭得委屈,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是我不懂尊卑欺负了您。”
萧敬芝看萧婉容说得诚,果然就收了泪势拉着她坐了下来,两姐妹亲亲热热的聊了会儿花样子,萧敬芝就又将话题绕回了她和大夫人对萧婉容有多维护上面来。
她从面前的黑漆束腰小条几上端起锦书新泡的香片抿了一口,接着低头将唇角得意的笑掩了下去。
在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诚挚和亲密:“五妹多想想就知道我和母亲其实是向着你的。私自养花咱都不说,墩肃王府宴会,你没有受到邀请也没有去母亲那里拿出府的腰牌就让丫鬟小厮带着你混了出去。
这事若不是母亲压了下来,就是父亲有意护你,为了正府上的规矩,你也少挨不了板子。
小福子和锦书、小桃那等没有规矩,主子糊涂也不知道要劝的下人,少说也要打上五十大板再撵出府去。”
这倒是说的实情,大夫人要是铁了心要在这上面计较,萧婉容也真是没办法。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侯爷或许不会太动她,可那些丫鬟小厮就……
可大夫人的人情是那么好讨的吗?向来唯我独尊的萧敬芝又会自愿矮下一头,真心实意的向她示好?
古代的内宅,嫡庶最是分明,别说萧婉容这种半路记在大夫人名下的,就是一出生就养在大夫人名下,地位也要比正经的嫡女低上一等。
所有,萧敬芝和大夫人这样做,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萧敬芝也没有露出破绽,她看见萧婉容好似有了疑惑,赶忙扬眉笑开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咱们姐妹原本就应该守望相助,妹妹不用想太多,我和母亲的真心,你慢慢看着就好。”
有说了还一会子话,萧敬芝才带着贴身丫鬟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萧婉容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一阵发寒,她叫了锦书过来,细细的问了在膳房发生的事,以及去了凝晖堂后大夫人的反应。
锦书是沉稳惯了的,这些年在萧婉容身边也逐渐学会了透过表面去看人心。
现在见萧婉容这样小心,她表情也凝重起来,眉头紧皱着道:“奴婢和李妈妈起了争执,扭打起来。李妈妈力大,奴婢在她手上吃了亏。
可等到了凝晖堂,大夫人问也没问就先让人扇了李妈妈巴掌。
刘妈妈一边打还拔高了声音骂,说:“五小姐现在可是嫡小姐,是大夫人的亲女儿。府中上下,谁对五小姐不敬就是对大夫人和侯爷不敬。所以,冒犯了五小姐和五小姐的身边人,别说没有道理,就是有道理只论不识尊卑这一条,也要先打杀了你。”
萧婉容听着,好看的柳叶眉浓厚的皱了起来。
锦书和李妈妈扭打,不论为了什么,锦书也是有错的。大夫人不问因由,将李妈妈撵出了府,却让锦书好生生的坐在绣凳上看着,完了还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好吃好喝的伺候的伺候锦书。
表面上是对她萧婉容好,实际却是在为她树敌。
李妈妈九岁就开始在府上伺候,到现在已经在府上待了三十五年,和她相熟的婆子、丫鬟、小厮数不胜数。就因为克扣了萧婉容一餐饮食就被打了板子撵出去……
看明白了大夫人的目的,萧婉容反而松了口气,她放下手上的粉彩百蝶茶盏,严肃的面容看着锦书道:“你最近行事仔细些,遇事宁愿吃点亏也不要和人争长短。大夫人明摆着是想让咱们犯了众怒,好借旁人的手收拾咱们,万不能如了她的意。”
锦书一听也明白过来,脸色瞬间煞白,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是奴婢鲁莽了,还请小姐责罚。”
萧婉容叹了口气,伸手将锦书扶了起来:“这哪里又是你的错。李妈妈……罢了,往后行事多注意些。也去叮嘱小桃和小福子一声。”
锦书答应着去了。
打从这件事之后,萧婉容和她身边的丫鬟可以说是尽了最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算有丫头挑衅,锦书也依照萧婉容的吩咐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可就算如此,日子也没有安静下来几天。
大夫人对萧婉容是一天三遍的夸,尤其在早上大家都去给大夫人请安的时候,大夫人更要亲热的拉着萧婉容的手,将她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
那些不得宠的庶女姨娘也就算了,顶多嫉妒的多看萧婉容两眼。从来盛宠的萧敬娴却有些受不了,钉在萧婉容身上的那双怨毒的眼睛,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桂姨娘看萧婉容的眼神也不对了,请完安出来,总要想办法酸上她两句才会罢休。
今天早上萧婉容再去请安,就出了事。
她带着锦书才走到门口,萧敬芝就一脸堆笑的迎了出来,亲热的拉着萧婉容的手姐姐妹妹的叫得热闹,一会儿夸萧婉容的簪子还看,一会儿夸她的裙子贵重。
桂姨娘和萧敬芝落后两步,看着萧敬芝和萧婉容那一副样子眼珠子都差点瞪破。
等进了屋,大夫人天上低下的夸了萧婉容一顿之后,更亲昵的将头上的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取下来插在了萧婉容头上,笑道:“这么多女儿中,也就婉容绝色配得上这么贵重的首饰。”
刚端起一杯差要喝的桂姨娘就‘嗤’的一声讥笑出来,不怀好意的看了萧敬芝一眼问道:“果真是五小姐最好,连大夫人亲生的二小姐的都比了下去?”
大夫人就更亲热的将萧婉容搂进了怀里,慈眉善目的笑道:“桂姨娘这话就说差了,两个都是我的女儿哪个能把哪个比下去?敬芝心胸开阔,又是贤淑惯了的,知道婉容在我身边时间短自然会让着妹妹。”
言外之意就是桂姨娘和萧敬娴心眼小眼皮子又浅,上不了台面了。
桂姨娘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又听大夫人这样夹枪带棒的话,火气腾的就上来了。可她毕竟只是个姨娘,再得宠也不敢和大夫人正面交锋,只得怒气腾腾的瞪了萧婉容一眼,坐下之后重重的合了杯盖子。
‘叮当’一声脆响下来,大夫人眼眸中的得意更明显了。
萧婉容却听得心惊,赶忙谦虚的朝萧敬娴道:“母亲看女儿,自然是不好也好。姐妹当中,还是要数大姐和二姐端庄大方又命贵。婉容是个带煞的命数,就算有副还见的人的皮囊又能顶什么用?”
桂姨娘一听,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是啊,你一个命中带煞的,找个婆家都困难,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就算大夫人把你夸上了天,难道你还拧得过命?
萧敬娴黑成了锅底的脸色也和缓了些,虽然依旧觉得萧婉容头上金光闪闪的那支发簪碍眼,终究还是能咬牙忍下了。
眼看着事态平息,大夫人却又一脸坚毅的拉起了萧婉容的手,心疼的道:“你也不要为着这个就自暴自弃。
清姨娘总是病病歪歪的自然火气不旺。可现在你记在了我名下,有本夫人和侯爷的贵气护着你,更有慧敏公主对你亲眼相加用贵不可言的命数庇护你。
如此一来,多大的煞气也得赶紧离开。”
说到这里,又用眼角余光瞄到桂姨娘和萧敬娴脸色变得铁青,更在心中不屑的冷哼。无视萧婉容的无奈和抗拒,接着道:“说起这一茬,我也得上上心才好。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上次宴会,我来墩肃王府的老太妃和徐公子对你印象都是不错。
若真是有那个缘分,却是你的福气,万不能因为什么命中带煞给搅和了。母亲明天带你去相国寺让老主持从新为你批批命,我就不信还能真是命中带煞。”
这番话一出口,桂姨娘手都开始发抖,萧敬娴更是气得胸口跳。
徐庄和老太妃对萧婉容印象好,这要是成了,萧敬娴还不得要给萧婉容下跪喊皇婶?
萧婉容看着这母子二人的模样,心知不好。赶忙借着喝茶挣开了大夫人亲热拉着她的手,笑道:“母亲说笑了,我一个庶女,便是记在了母亲名下也不是正统的嫡系。老太妃为人和善,对谁都很是慈爱。
我和徐公子的身份更是天差地别,这辈子不会有那方面的缘分的。还请母亲别在拿女儿打趣,省得让旁人笑话了去。”
她恼得脸色发红,却因为说的是女儿家的婚事,大家也都当她是害羞。
所以,萧敬娴就以为萧婉容是借着装害羞装矜持在她面前显摆。被宠坏了的她立马就跳了起来,指着萧婉容的鼻子冷哼道:“徐庄都不曾见过五妹,怎么就对你青眼有加了?难道五妹去王府赴宴,竟不是规规矩矩的跟在母亲身边,反而是内院外院的乱窜勾引人?”
萧婉容便是想息事宁人,一听这话也着了恼。她目光灼灼的看向萧敬娴,正准备反唇相讥,谁知一直坐在边上看戏的萧敬芝竟冲上前去,一巴掌就甩在了萧敬娴脸上。啪的一声脆响之后,萧敬娴柔嫩的脸蛋上就是红通通的五个指印——
“辱没嫡女,不识尊卑今天家法伺候你们就记不住萧婉容现在是本小姐的嫡亲妹子,忠义侯府的正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