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见萧婉容身形不动,却不不着急催只又俯身朝各位主子行礼:“真是对不住,让各位主子久等了。大夫人昨晚上理事理得晚了没睡好,虽说早早的起了身,却要想着该从哪里着手交五小姐管家。
一会儿掌事嬷嬷们又该来回话了,由不得大夫人要在那之前叮嘱教导五小姐一番。今天的早安礼就免了,大家快回去喝杯热茶暖身子吧。”
已经入了腊月,风就跟冻刀子一般割得人脸皮生疼,气温更是冷得滴水成冰。平白让人站在风中吹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开门了却又说要教萧婉容本事不用请安了。
这不是平白折腾人吗?
一直躲着萧婉容的萧敬娴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她没好气的瞪了萧婉容一眼,甩着脸子骂道:“母亲昨晚就让你早点来她好叮嘱你些,自己贪睡起得晚却要连累一家子在这里吹冷风。
这才刚学着管家呢,要真让你掌了家,家里人还不得被你磋磨死。”
她翻着白眼,愤愤的摔袖离开。别的人也都纷纷走了,有人唧唧咋咋指责萧婉容不地道,明知道大夫人没空见大家还不和大家通个气,平白让大伙儿吹一个来时辰的冷风。
有的人顾忌着萧婉容得宠又将要管家,抿着唇什么都不说,眼神里却也都盛满了对她的不满。
锦书却也生了气,这大夫人不见大家关萧婉容什么事?她昨天是让萧婉容早些过来了,可谁能寅时就过来?
若小姐当真寅时就来,你们这帮破嘴又该怎样编排?
难道小姐就那么急切,半夜三更不睡觉要闹到大夫人院子来,让大夫人也别睡了教她管家的事?
她气得小脸一鼓一鼓的,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和这帮主子计较,只得把所有不快都压在心里。
有担心萧婉容心中委屈坏了情绪,一会儿在大夫人面前失了态,赶忙伸手去扯萧婉容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劝道:“今天这雪风刮得大,便是奴婢这样脸皮子厚的都被风刀刮得生疼,主子们皮肉细滑,吹了风说两句气话小姐别往心里去。”
萧婉容就扭头朝锦书一笑,将自己拢在袖中的汤婆子塞进她手里道:“回去吧,往后这样的事情少不了,咱们都得放宽了心。”
见锦书还要说什么,萧婉容便拿眼睛去看守在门口等着萧婉容的刘妈妈,拍了锦书的肩膀道:“去吧,我没事。”
等锦书走了,萧婉容这才跟着刘妈妈进屋。
原想着进了屋定然是见大夫人那张笑得虚伪的脸,还得顺着她说一些贬损自己求她赐教的话。
谁知进了门,却并不见大夫人的踪影,倒是萧敬芝笑嘻嘻的迎了上来:“五妹妹来了?外门的肖嬷嬷找母亲有急事,耽搁不得先去处理事情了。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先问问我,等母亲回来了,和你分说起来你也听得分明一些。”
萧婉容抬眼看了看刚才还说大夫人因为等她所以没空见别人的刘妈妈,唇角抽了抽,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跟着萧敬芝做到了一旁。
丫鬟上茶点上得快,萧敬芝绿地粉彩青玉茶盏端了起来,笑嘻嘻的让着萧婉容道:“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妹妹尝尝看合不合口。”
萧婉容喝了茶,萧敬芝又劝她吃点心,吃了点心,又让她品梅子,待再没有吃食可说了,萧敬芝竟又想起了萧婉容擅长画花样子,于是满脸崇拜的道:“五妹妹的花样子是最精致不过的了,趁现在母亲不在,不如你也教教我怎么画?”
萧婉容心里又抽了抽,面上却依旧是和婉的笑意:“姐姐想学什么时候都成,可画一幅简单的少说也得两三个时辰,若是画到一半母亲回来……”
她呵呵的笑了两声,怯弱的道:“只怕母亲怪我做事不用心,父亲知道了也要骂我不知轻重。”
萧敬芝深看了萧婉容两眼,见她果真满脸的惧怕担忧,唇角就忍不住抽了,腹诽道:果真是成了精的妖孽,不好对付。
却也只能虚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陪着不是道:“瞧我,一看见五妹妹就只顾着亲热,都忘了你是来学东西的了。母亲不在,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便先问我,我虽说也不是个半吊子,好歹比你会一些。”
“那便情姐姐先说说管事们吧,左右往后要打交道,总不能谁是谁都摸不着。”
萧敬芝便细数开了,从那个管事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家中有什么人,品性如何,对谁更忠心等等等等,事无巨细但凡是她知道的全都说得详细。
可别人介绍管事都是从上往下介绍,她却是从下往上,一个时辰过去,茶水都换了七八盏,却连最底层的小管事都还没有说完。
萧婉容却也不急,一直认真的听着,在萧敬芝停下来的时候还疑惑的问上两句,仿若很好学的样子。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萧敬芝说得又干又涩,实在说不动了便看着萧婉容试探的道:“说了这么多,五妹妹能一次记住?不如你先消化这些,剩下的咱们下次再说?”
萧婉容却随意的从斗彩蝶纹盘中拈来颗梅子放进嘴里,笑嘻嘻的回道:“不妨事的,姐姐接着说,我能记住的。便是记不住,有了印象看见真人也就都想起来了。”
萧敬芝心中发苦,暗火一直拱着,却也没有法子,只得接着和萧婉容说。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萧敬芝觉得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嗓子更是火烧火燎的疼,这才沉不住起招手叫了刘妈妈过来:“你去看看夫人忙完了没有,五小姐还等着呢。”
刘妈妈赶忙转去西厢房寻大夫人。
大夫人见了她,眉目一挑,满脸都是不屑:“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打发你来问了?”
刘妈妈脸色一暗,不敢抬头看大夫人只低声回道:“是二小姐熬不住了,遣奴婢来问的。”
“没出息的东西。”
大夫人骂了一句,到底还是往正厅走了。
她一脸是笑的进来,看见萧婉容就赶紧解释:“你瞧我忙的,外门的马车坏了惯常用着的木匠寻不到这也要来找我。耽搁了我们娘俩说话。”
萧婉容赶忙起身朝大夫人行礼,末了免不了要客套两句:“不妨事的,母亲操劳女儿却有姐姐陪着说话。”
说着又去看萧敬芝,矮了身子行礼道:“姐姐也辛苦了,不过这才说到三等管事,下面的还得多劳烦姐姐。”
萧敬芝面色一僵,绽到一半的笑僵在了唇角,刚要拒绝,萧婉容便又诚心拉了她的手道:“姐姐可不许藏私,咱们学会了也是替母亲分忧,下次我让锦书带个小本子在一边记,省得姐姐说的我记不住,平白浪费了姐姐的苦心。”
萧敬芝脸上一抽,抽回自己的手道:“转眼都中午了,我让杏儿去看看午饭。五妹妹是在这里吃呢,还是回倾樱阁?”
萧婉容就拿眼睛去看大夫人,大夫人便道:“肖嬷嬷家的送来两筐子海味,我看那海参还算新鲜,让厨房做了些,一会儿锦书去拿饭别忘了拿。”
“好。”萧婉容面上没有太多情绪,俯身朝大夫人道完谢后有问:“可是大家都有的?”
大夫人就笑着拍了她的手:“傻孩子,统共就两筐海味,新鲜的海参更是不多。若没人都要吃得,我可是变不出来。”
不是大家都有,你偏生让我去拿,那不是明摆着让我遭人嫉恨?刚开始学会管家就知道扣油水搞特例,别人还不得恨断了心肠?
萧婉容心中叹气,却知道大夫人既然安了这样的心,便是她推辞也辞不过,只得又是一脸动容的感念大夫人对她的照顾,而后才告退道:“午时了,母亲先用饭,女儿下午再过来请教。”
“下午也没什么事,你好生歇着,明早再过来吧。”
萧婉容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回了倾樱阁,正好碰见小桃出门领饭,萧婉容免不得要叮嘱她一句:“厨房里做了海参,是大夫人指名要给我的独一份。你拿了记得当着大家的面说那是要送去给侯爷的,并且先给侯爷送去了再回来。”
小桃不明白,张嘴要问,被出来迎萧婉容的豆蔻一把拉住道:“姐姐快去忙吧,小姐这里有我呢。”
被打了叉,小桃也不好问,只得拿着食盒走了。
豆蔻又赶忙扶了萧婉容往屋里去,一边走一边道:“锦书姐姐回来了,正等着小姐呢。”
进了屋,原本在烹茶的锦书赶忙放下手中物件,迎上来拿了个烧好的汤婆子放进萧婉容手里,紧着就汇报开了打听到的事:“账房的人一看见奴婢就迎了上来,一问不是支银子的,便半句闲话都不肯说,只说忙翻了天,招待不了我。
待客房也是一样的情形。针线房的倒是热情,管事嬷嬷亲自拉着我说了好一阵闲话,又夸小姐的花样子最是精巧。厨房的不冷不热,胡乱敷衍了两句也就各自忙了,抓糖给小丫鬟不要,说要帮忙也赶忙就拒绝了。”
萧婉容由着锦书扶她坐下,接过豆蔻递过来的热茶呷了一口,然后摩挲着茶盏上的彩蝶戏花若有所思。
锦书知道她在想事便也不打扰,朝都口招了手,两人一同出去做针线了。
谁知一双鞋底还没纳完,出去领饭的小桃就红肿了眼睛回来。才一进屋就将红箩小食盒顿在了桌上,负气的坐在椅上就哭。
“这是怎么了?”锦书一惊,赶忙放下手中针线上前去问。
豆蔻上前翻了食盒,看见里面狼藉一片,饭菜撒得到处都是根本就不能吃了,脸色也难看起来:“究竟是怎么了?便是受了委屈也不该拿小姐的午膳撒气,你把饭菜弄成这样,小姐要怎么吃?”
小桃原本还委屈着呢,见豆蔻不但不安慰她反而不问因由就骂她,更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锦书不由得横了豆蔻一眼,使着眼色让她去找萧婉容。
豆蔻也知道这事替小桃遮掩不了,没好气的瞪了那红箩食盒一眼,转身朝里屋跑去。
萧婉容早被小桃哇的一声惊了,皱着眉头和豆蔻一起出来。打眼看了眼食盒里撒得到处都是的饭菜,又看小桃半边脸都是红肿不由得烦躁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拿个饭怎么也生出了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