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到了政见上,萧婉容便也就多问了两句。
她问:“祖母是怎么看待太子和各位皇子的呢?听说四皇子也是个厉害人物,祖母难道不看好他吗?”
老祖宗就笑了:“老身看好有什么用,要皇帝看好,满朝文武看好那才顶用。”
停了一会儿,见萧婉容没有要插话的意思,她又语重心长的看着萧婉容的眼睛道:“你记住了,太子殿下才是正统。不管他如何,只要他不犯大错,那这个皇位就会是他的,别的人再觊觎都一样没用。”
“所以老祖宗并不是觉得太子殿下能当大任,而是觉得太子是正统别人无法撼动,所以才不许王爷去插手?”
“也可以那么说。”老祖宗认真的看着萧婉容,良久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和别的豪门贵胄不一样,咱们是皇族,在皇族中咱们辈分还比较高。
如果平平顺顺,那不管谁都当皇帝,咱们的荣耀都少不了。
可要是强势参与夺嫡,还是帮着旁的皇子夺太子的位,成功了,家族容不下咱们,说咱们坏了老祖宗的规矩。要是败了,那可就是满门抄斩,万劫不复。”
“那这些话祖母怎么不和公爹也说一说呢?他是明事理的人,定然能体会到祖母的苦心。只要说通了,公爹在朝堂上不用冒那么大的风险,家里也能安生一些不是?”
说起这茬,老祖宗又是叹气:“哪里就能不说?这都多少年了,一直说却一直也不听,先前一心要扶四皇子登太子之位,失败了,却也不死心。
这不,陛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们也就一天急过一天。
都想到要在后院中动手脚了,只怕情况棘手,后面还要有大动作呢。”
说起大动作,萧婉容心里也是不踏实,夺嫡这样的大事,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灭,要是能说通王爷支持三爷,那胜算不是也能大些?
“那公爹为什么不支持太子殿下呢?咱们抓到关键问题,然后再好生劝公爹不就行了。到底是一家人,该拎成一股绳,同心协力才是?”
老祖宗却还是叹气,语气也很是无奈:“哪里就没问过,他说太子殿下争强好胜,对邻国和边际纷争态度都太过强硬,要是他当了皇帝,那是天下人的灾难。”
“可一个皇帝要是软弱无能,对强势邻国就只知道俯首称臣,那整个国家不就都没有了脊梁。如此一来,咱们国家会任人欺凌,对百姓来说,也是祸非福啊!”
“谁说不是呢?”老祖宗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可这些话他根本听不进去啊,朝堂上那么多人讨论这些事,太子为了争取你公爹的支持,还在他书房前等了好几天,就想和他交交心。
可最后呢,你公爹听了太子殿下的话,却是火冒三丈拂袖而去,后来好几天咱们府上都没人敢提太子二字。”
“这么说来,想让公爹支持太子殿下,或者干脆就谁都不支持,那根本就不可能了是吗?”
老祖宗摇头,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好在恪儿是个明白的,他成天不学无术、斗鸡走狗,可却和哪个皇子都不交恶,和太子殿下也甚是亲密。
如今娶了你,萧家又得太子重用,往后你公爹就算行差踏错,也还有庄儿和萧侯爷可以依靠,老身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萧婉容好奇了:“祖母怎么知道我父亲得太子重用的呢?这事,便是妾身也不清楚啊!”
老祖宗知道萧婉容是不想摆明他父亲站的队,一脸的笑很是包容:“老身原本并不知情,可看见王爷无缘无故这样对你,心里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要不是太子,王爷都不会拼着乱了一个家的风险,非要赶你下台,让你成不了娘家的助力。”
萧婉容原本还担心是徐庄暴露了,现在听老祖宗这样一解释,她才放下心来。
既然知道王爷那边是绝对劝不了的,萧婉容便也不打算去碰壁,只真心实意的安慰老祖宗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祖母也别太为子孙后代操心了。朝堂上的事,咱们妇道人家插不了手,那就不要去管。
至于祖母方刚才说的话,婉容也记在心里了。若是王爷硬要往错路上走,我父亲和三爷也一定会护着王爷周全。”
有了萧婉容的保证,老祖宗心里才算得了安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祖孙俩又说了会儿闲话,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萧婉容便起身告退:“库房那边还有一堆奴才没有发落,孙媳就不多陪祖母了。您好生休养,别太操心!”
老祖宗也没留她,只叮嘱道:“你自己行事也当心些,这府中的人啊,可不全都是人。”
想起下午从暗处朝肖嬷嬷射去的飞镖,萧婉容唇角暗勾:“孙媳知道。”
萧婉容没赶上回院子,直接就去了库房。
她去的时候,小桃、锦书和豆蔻都还等在那里,原本跪着的丫鬟,也都还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跪着。
这样的结果,萧婉容很是满意。
“去把这些人的卖身契全部取来,当然他们家人的也一并拿过来。”
萧婉容刚吩咐完,豆蔻就火速去办,没一会儿,厚厚一沓卖身契就交到了萧婉容手里。
她耐心的翻着大伙的卖身契仔仔细细看,半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她越是不说话,跪着的人就越是紧张,到后头,竟然有胆小的直接尿了裤子。
萧婉容正看着想着,等这些丫鬟的神经紧绷到快要承受不住的地步,正等得有些无聊,元胜却亲自过来了。
他朝萧婉容行了个大礼,然后回禀道:“禀三夫人,肖嬷嬷和李四以及李嬷嬷死了,王爷亲自赏的凌迟。”
“什么?”
萧婉容惊得站了起来,不相信王爷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你说怎么死的?”
元胜表情不变,嗓音却更加铿锵有力起来:“王爷赏的凌迟,足足七七四十九刀。王爷说了,这是多行不义的后果,该他们承受的。如此,因他们而死的那些冤魂,也该能安息了。”
七七四十九刀……
萧婉容听得想吐,底下跪着的下人却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们先前还想着要是王妃或者王爷替他们说句话该多好,现在却想着要是现在就能被萧婉容卖出去该多好,卖出去了,便是死至少也有个全尸不是?
凌迟……太可怕了。
萧婉容好半天才强压下心中不适,调整好情绪之后摆手让元胜下去:“人都死了,好生安葬了吧。办后事的银子,你去账房支取就好。”
元胜却道:“王爷有吩咐,对于那种敢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的奴才,死了也不配入土,扔进乱葬岗让野狗们果腹,那才是他们的功德,是为身前的罪孽赎罪。”
萧婉容肚子里又是一阵翻腾,好容易才忍住没吐出来。
等待责罚的奴才们一个个害怕到了极点,便是胆子大的,一张脸也是没有半点血色,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元胜告退之后,萧婉容又喝了两盏茶这才消弭掉了心中的不适。
她看着跪在下面的人已经被吓得灵魂脱壳,知道时机到了,也就不再卖关子。
她把玩了手中茶盏一会儿,然后才将茶盏顿在小条几上,挺直了脊梁严肃又认真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道:“按照咱们先前的说法,你们都该打了板子卖出府去,连带着你们的家里人也半个都不能留。”
下面跪着的这些人,原本还盼着萧婉容能看在他们招供的份上再从轻发落,后来被元胜的话吓得肝胆俱颤,又盼着萧婉容不要改变先前的主意。
当萧婉容说出这么一席话,大家心里竟然都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有松彻底,萧婉容就又开了口:“但是,本夫人去老祖宗那里走了一趟,对你们的责罚,就又有了新主意。”
这话一出,好些人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响头一个连着一个的磕,只求萧婉容不改变主意。
他们深切的忏悔,不管是态度还是语气都虔诚得惊心。
萧婉容冷眼看了一会儿,看她们并没有要停下来,也没再敢对自己控诉半句,什么出尔反尔之类的谴责,更是不曾有。
看来,这帮人终于看清楚了形势,也终于懂事了。
萧婉容脸上有了高深的笑意,她一拍桌子,声音威严:“闹什么闹?本夫人是想再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既然你们都不想要,都想被卖出去,那本夫人愿意成全你们。”
话音才刚落地,整个场面就安静得落针可闻。
三夫人连卖身契都拿过来了,却竟然是想放过他们,不但放过他们还准备给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这都是幻听了吧?
一群人呆愣愣的,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都傻了,还不快谢恩?”小桃冲大伙翻了个白眼,又接着问道:“或者你们当真都不愿意再待在王府,更愿意让全家老小跟着你们一起挨了板子再卖出去?”
直到小桃的话落地,大家才终于相信萧婉容真说了要给他们机会的话。
一时间,满场欢心,谢恩的声音雷鸣般响。
萧婉容看着兴奋得脸色发红的众人,接着说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本夫人决定给你们该改过自新的话,可那机会也不是白给你们的,本夫人有条件,你们可敢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