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翻阅了第三本奏章,这位大商皇帝的心情才渐渐好了起来。
三日之内大军就可突破大秦在翡翠峡一带构筑的五十万大军防线。
换而言之,只需三日之后,这千万大军就可攻入大秦腹地,展开决战。
而上言的人,正是刚刚被他册封为平南候的斐印,经历大商皇朝上百次大小战事,居功至伟,用兵老道,战绩卓越。
“陛下,这斐印是我朝十位大将中,用兵最为经验丰富之人,可不知何故,他始终认为那安冥兮是一介庸才。”
“庸才?希望如此。”
殷御不置可否,若是以前,他或许还深以为然,可是那安冥兮的成长和给大商带来的损失,一直是他肉中之刺,撩拨不得。
自从安冥兮崛起,帮助大秦国四处攻伐,无往不胜开始。中土大陆便流言四起,说他殷御不会识人。白白把一个帅才,让给了大秦国。
而安冥兮每一次大胜,都是对大商的一次羞.辱,即便他隐忍再好,这十几年下来,也是积累了不少郁气。
“平南侯一向自负过人,以前说安冥兮在大秦的战绩成就,都是靠侥幸得来,在他面前定会现出原形。对错且不论,只这斗志就颇令人嘉许。”
他自然是知晓那安冥兮,有着远超常人的领兵之能。而斐印统辖北方诸军时,对安冥兮的评价极低,不但是属于‘看走眼’之人,也直接影响了他的判断。
斐印究竟对安冥兮的看法如何,只凭其三言两语实在难以深信,不过若能使那安冥兮秦烈战无不胜的神话,破灭于此。必定可甚慰己心。那些闲言碎语也可休了。
立起身,殷御走到了窗旁,看向了荒原之外。
整好见到一支行进严整的金色骑队,跟随在两旁,身骑玄焰金麟兽,手持三丈长枪,紫金宝甲,目光辉闪烁。
气势不仅强横庞大,更显威严尊贵。只放眼一望,就有六万多人,殷御信心大增,不安感顿减,他敢御驾亲征,攻入大秦的依仗,就在于此。
“看来道家,这次真是全力以赴。”
重玄虽也是道人,却并不以道门之人而自据,此时是赞叹着。
东荒界中的玄阶道兵,若论到成长与后劲,自然是以道门为首。以战力论,则是星宗的星武士。
攻防是道门的紫麟焰枪骑,前次道门之战,紫麟焰枪骑大败,是非战之罪,跟本就无法发挥战力。
而这次道门,却是将所有紫麟焰枪骑,都排遣了出来。
“这次大秦,看来是有难了!”
不止是只有紫麟焰枪骑而已,还有其余零散的玄阶道兵五万有奇。其中就包括神道宗的两万紫霄剑骑。
十二万玄阶骑士,浩浩荡荡的随在了龙辇之后。
而紧随其后,又有五万浑身黑甲的骑士,亦加入到了队列之中,是魔门之首万魔宗的玄阶道兵天魔战骑!
“前次魔门还有留力。这一次,却也是不惜一切了。”
重玄目中异泽闪烁。
“魔门根基,大多都不在中土,分布其余大陆。这五万天魔战骑,应该是其极限了。”
殷御微微一笑,若魔门势力都聚在中土,反而是天大的麻烦。
不久后攻伐大秦国与南越大陆之时,正可借助其力。
苍生穹境之战,三教合力围攻,却铩羽而回,反倒是折损了三位至境。
这道魔儒三教想要在这一战中扳回一局,挽回颜面。那么这一战,自然是不能不倾力一赴,“魔门实力,本就难及道门!”
而此时在观望这两支声威赫赫的无敌骑军之人,也远不止是殷御重玄二人而已。
这一路急速奔行的翻云车,都纷纷掀开了车窗。而那些护驾随行的骑士,亦转过头,眼含惊色的望着。
“这就是号称天下最强之军的紫麟焰枪骑?”
“好霸道的气势!”
“那紫霄剑骑,天魔战骑也不弱。有此等强军,我大商必胜无疑!”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正因我大商应天顺民,才能使各方听命景从!”
“那大秦之军秦烈倒行逆施,活该国灭族亡。只可惜南疆与寻常百姓,又要受此兵灾!”
“再行焚书坑儒之举?荒唐,他不过一个妖族之主,居然也敢如此狂妄!”
“圣君亲征,统千万大军,百万铁骑。必可一举覆灭大秦!”
“此人敢伤我教董圣,若能擒他。我必定要上奏陛下,将他凌迟。以世间极刑,处置这大秦昏君!”
随驾南行的官员,都在议论纷纷。而那些护驾的铁甲精骑,也纷纷是精神一振,士气大增。
玄阶骑士,无一不是涅槃武修。聚合之后的精芒气柱,是直冲霄汉。铁蹄奔腾,雷声滚滚。
殷御亦是猛地握了握拳头,旋即有黯然。
诸教道兵,本是他最反感的事物,可如今却成了他的依靠。
若是那三十万道兵在,此刻不知多好。对那秦烈,于是也愈发的愤恨。
不过,这一次若能达成所愿。他要再重建那元辰血魁骑,也非是什么难事。
对于大秦的血云骑传承,他更是好奇。
若是能够取得――摇头失笑,殷御一边自嘲着自己,奢望太多。一边看身侧重玄:“国师,你看朕这一战,凶吉如何?”
重玄神情一肃,仔细看了殷御一眼,直到双目灼痛,才恭敬道:“臣仍不能观凶吉,不过陛下此时浑身皇气炽腾,动荡不休。显然是我大商国运,即将转折大变之兆!”
“转折?大变之兆?”
殷御眸中精芒再闪,在遇重玄之前。他记得有位得道高人在他面前断定。大商必定会在灵气复苏之后,第五十六年亡。
就连重玄,对此也讳莫如深。所以这百载以来,他殷御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小心经营。
此时重玄说‘转折大变’,难道是说大商国运,终于迎来了变化之机?
重玄正欲继续再说下去,却忽而只觉地面,一阵晃动。
心中微惊,重玄看了过去,然后骇然失色地道:“是儒门派出圣境长者出手,在联手强行平山!以扩增翡翠峡。”
殷遇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
那翡翠峡,乃是横连山脉的出口之一,地势险要,只能展开十万之军,圣境出手平山,扩增翡翠峡,这等于是使大秦军的地利全消。
不禁哈哈大笑,快意之极。看来已无需十日!
翡翠峡前,秦烈虚浮于空中,面色冰冷的看着对面。
原本那翠绿有如裴翠的山谷,已经被一股恢弘之力,在须臾间彻底的夷平。
本来狭窄的山道,变成了平趟的原地。山谷扩开,原本只容几百人通行的峡口,此时容纳十万人列阵都毫无问题。
而此时在大秦军的兵营里,所有兵将,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大地晃动,对面那圣境强者,仍是毫无顾忌的展露那强横神念,威势霸道无比。
轻哼了一声,那口诛神剑就一声嗡鸣,带着秦烈的身影,冲起入长空。
驾轻就熟,只须臾间就已经联系上早已潜伏在附近的六口苍生剑器。
当无数灵光聚成的符文现于虚空,如一条丝带一般在七口剑器间环绕。那天道意志,也蓦地碾压于此。
“轰!”
两军营地,几乎所有涅槃以上的修士,都是面色惊恐,纷纷跪倒。
反而是涅槃以下之人,还触摸不到天劫与天道意念,并无所觉。
神念遥遥将远处那位移山之人锁定,就是一道浩瀚剑芒,横扫了过去。
“你大胆!”
一声轻哼,就见四只擎天大手忽然也自虚空中探出,与那苍茫剑芒猛地对撞在了一记。
顿时天地摇动,剑气四溢。
剑光最先坚持不住,碎散了开来。而那四只大手,亦纷纷崩开。
“朱子?”
秦烈挑眉,对面分明是儒门那三位神尊,还有朱子本人。
此时能感应那虚空之中,至境的意念,在界外纵横交错。
秀观正以一己之力,在压制着清玄太黄,以及儒魔两教三位神尊。
而龙影与元静林玄霜三人,则在与无上元魔周旋。
对面那道门圣境长者,依然是气势凌厉张狂,肆无忌惮。
哪怕是被这苍生七剑的天道剑意威压,也不曾也半分戒惧,反而把魂意展开,极力与秦烈对抗。
“昏君!还不束手就擒,自己受死!夷平翡翠峡,乃是天遣!”
意念传至,秦烈目中,是愈发的冰冷。第一剑剑意未散,第二剑就已从剑阵内冲凌而出。
剑芒刚至半途,就微微轻颤,剑身之内现出了几分紫意。
秦烈顿时就知,这是凌虚子出手。而且直接就是镜映秀观神通,那力证永恒之道。
而恰在这时,那朱子的身影,也在十万丈远处空中现出。
八尺之躯,虚立于云端之上,显得异常伟岸。
那三具神尊,此时则各自化作三十三层光环,层叠在了朱子的脑后。
轻轻一指点出,再次与那斩下的天道之剑交手。
立时就是‘蓬’的一声轻响,朱子身躯微微后仰。
不过却明显是技高一筹,滂湃无边的罡力,被导引着从他脚下散开。
于是所有的一切,包括了周围的山峦,都湮灭成了齑粉。
整个峡口,再次被扩开。而那朱子,也看了过来,目透着冷笑之意。
“王师吊民伐罪,征讨邪魔,岂可能被你阻在此间?”
秦烈的眉头再次皱起。果然,以苍生道的力量,要对抗这东荒界三大教派,确还是太勉强了些。
继续调动剑阵。既然纯粹的力量上,不足以碾压对手。那么就只有追求剑阵的变化,以增剑威。
引动着四方天地灵念。磅礴的皇道之力,通过那阿鼻王座,转接过来。
秦烈手中的‘诛神’,威势也在不断攀增。
也就在这时,一位身长一万两千丈,一身青色道衫,大袖飘飘的清癯老者,忽然从虚空中降下。
拂尘一扬,就是一剑往那朱子所在斩下。
“太清神尊!”
对面群山中,都齐齐发出了几声惊呼。
那朱子微微讶异,把一卷玉简丢出。展开之后,一段段金色的文字显化燃烧,把那神力聚成的剑光牢牢遮挡。
而后那眸中,微露嗔色:“剑宗?尔等看来是真要插手?”
那虚空之中,也一个清朗笑声传至:“至境不得插手东荒界之事,乃是万载之前共定之约。你等既然已经遗忘,那么我剑宗自也无需遵守。剑宗与大秦乃是盟友,这些年合作愉快,同气连枝,此时怎能坐视。”
话音一顿,那笑声也越发愉悦起来:“看来今日打算介入此战的,不止是我剑宗一家。”
他话音方落,那天边处就是现出七彩霞光,同时一声佛号响起。
“元始古佛!”
同样是一个一万两千丈身影,踩着十二叶金莲,从空中降临了下来。
并不向朱子出手,而是托起了一座九层舍利塔,镇压于空。
天地间的震荡,立时休止。佛光灿烂,竟赫然是加持在了那苍生剑阵之上。
朱子的面色更是铁青一片,眼前这神尊,乃阿弥陀佛在东荒界的佛力化身。
“好好好,好得很!你们佛家难道是想再经历一次灭佛浩劫?”
“施主此言差矣!”
一个金色的人影,踏空而至。宝相庄严,眸子里全是怒意,正是楞伽佛。
佛亦有怒,而朱子之言,正是触动了逆鳞。
当年东荒界佛门的浩劫,他亦曾亲身经历,感触甚深。佛门固然有错,不知收敛,最终才导致佛劫。然而东荒界几大教派在后面推波助澜,也是一因。
“先不说君上他是否昏君。即便你儒门真要灭我佛门,也需大商先胜过此战再说。”
朱子却无心思答话,那恢弘浩大的苍茫剑气,又一次往群山之内,横扫而来。
朱子不再空手,而是手执一只狼毫大笔,点了过来。
“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应之以自然,然后调理四时,太和万物!”
这一刹那,似乎整个天地,都落入到了朱子的手中,笔尖之下。
一笔点出,竟也同样带着磅礴的天道意志!
秦烈眸光一凝,就又平静下来。
那么,就看看是他秦烈与羲子的道,更合天道。还是对面这位朱子的‘理’,更被天意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