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甲中年,面色微微一沉,口中随意道:“怎么不值得?只要有你在。到时候百胜关前,那安冥兮定会仔细斟酌!”
安睿一怔,原来他是为了安冥兮而来,自己倒是忘了。看这情形,是欲擒下自己,以挟制冥兮。
以安冥兮的姓情,绝不会背叛秦烈。可如果因为自己而连累父亲,她必定会愧疚于心。
心中不觉戾气横生,安睿只感觉是荒唐之至。
“说实话,你们阳家这番举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即便对大商效忠,难道那殷御,就会容得下尔等?商秦之争,胜负未定。岳宁候今日之举,不觉冒险?”
两千年前他在大商也是一方枭雄,掌控江南三郡之地,被封为岳宁候。
银甲中年不置可否,一步步向前走来,那祭坛前的灵障,也在剧烈的传来‘咔嚓’碎响。
祭坛之上,虽也设立着护法灵阵,可也不能防圣境。
岳宁候望着安睿,嘴中轻蔑出声:“自大秦入主,我阳家管辖之地,早已被剥夺一空。所有子弟,九成被罢免。各处商铺,也经营艰难,至于大商,元辰陛下既要我阳家出力,那么自然是有过承诺,需付出些代价。”
安睿不禁皱眉:“土地归大秦,重新分配,是我大秦国策!非是强取豪夺,而是高价购买。陛下他向来一诺千金,为当世圣皇,世人敬服。岂会失信于你!”
“至于你们家族的弟子被罢免,我劝你还是莫要提起来了,我大秦百姓可以选举官员。若阳家在地方声望势力举足轻重何至于此。至于经商,那倒是真无办法。你们阳家习惯了蛮横霸道。官商结合,正经经商,自然是无所适从。需换些真正有才之人。”
“你!”
那阳晟一时语塞,面上羞恼气急,强行打断了安睿的言语。
“你说的好听,照此以往,我阳家最多一百年就要被你们瓦解!如今大商国拥有了始秦镇国重兵铜人,何惧大秦也?”
安睿也不再解释,岳宁候倒是非常聪明。秦烈之法,这些世家,一开始或者能维持。然而几百年后,却必将烟消云散。
“怎么,说不出来了吗?”阳晟冷哼一声,他的身影距离祭坛只有三十丈之遥。
“废话少说?既已兵戎相见,我们彼此就再无言和余地。若你肯乖乖随我前往百胜关,我阳晟亦可保证,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伤害先生毫毛。”
正这般说着,却见安睿面色怪异的摇头,而后望向对面,那个头戴着九脊星冠,一身赤霞羽衣的奇怪修者。
正想着这人是谁,看其打扮,似乎是一位方士。
就听安睿出声问道;“你可知我眼前这位,是何身份?”
不等那阳晟答话,安睿就已自顾自的说出答案::“此人号明日轩,太古传奇方士,一身成就仅在徐福之下。想必岳宁候,也有过听闻?”
那阳晟面色,渐渐冷凝了下来。明日轩居士,别人或者不知,他却是如雷贯耳。
眼前这人,真是明日轩,在此何为?
接着就听安睿淡淡的笑:“居士有意出仕大秦。以国师之位,为陛下护法。安睿已答应引荐。”
笑容毫无温度,自然也没半分的慌张失措,充斥着嘲讽之意。
阳晟则心内一惊一愕,明日轩?国师?
传说中的明日轩居士,乃是世间最顶尖的术数大家。
八千年前,料算未来,推演过去,几乎从未有过差错。
这等样的人物,当是知凶吉,窥祸福。那么偏偏在此时。要出仕大秦,出仕这内忧外患,时局艰难的大秦,这又是何缘故?
对了!除了术数一道,此人的一身实力,太古之前,也同样了得!
这人在此,那么自己――而后就见那一身羽衣星冠的修士,同样是神情古怪地转过头。
“你们阳家,难道都是一些蠢货?”
短短一句,就使阳晟心中惊悸莫名。
阳晟的瞳孔,骤然一缩。他体内,一身无瑕仙力,此时亦是接近暴走。
本来最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此时却在他体内发生。
一时是动弹不得,只能是呆木的看着眼前。
“还真是如你所言,不知死活!以陛下的姓情,这阳家怕是要彻底灭族。”
明日轩言谈之间,只当声势煊赫的世家豪门。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不一定!”
安睿笑了起来。不以为然道:“陛下守法,特别是自己定下的法度。不会随意牵连,亦不会任意处理。不过既然是反叛重罪,那么这阳家无论落到什么样的下场。旁人都无话可说。”
“法度?换而言之,只需是其子民,不违他法度。那么无论怎么得罪他,都可安然无恙?”
明日轩若有所思,见安睿笑而不言,就已知答案。顿时轻笑了起来。
“即便上古几位圣皇,也无此胸襟!”
又叹息道:“当真可惜了,其实只差几日而已,胜负未分就急着跳出来。哪怕拖一阵,多要些价也可,一念之差,却是灭族之灾。这阳家全族上下,都是蠢不可及。”
阳晟闻言暴怒,却偏偏仍是不能有分毫动作。灵识情形,却已控制不住这全身的气机。
不止是肉身之内,一身仙力冲突不觉,愈演愈烈。。
渐渐的,那七窍之内,都现出了几缕血痕。
安睿神情惊异,错愕不解的看向了对面。
明日轩则是风轻云淡,轻描淡写道:“你知我所习,乃是定运神法?”
见安睿颔首,明日轩这才继续:“测命定运是我所长。所以大商前岳宁候阳晟,因道基冲煞而殒!”
那殒字声落,阳晟的口鼻之间,立时爆烈。
这阳晟,好歹也是位圣境三重。天资不弱。
可在这明日轩面前,怎么也不可能连半点反抗之力也没有!
简直是言定生死,只怕连那些至境圣尊,怕也无此能。
自己将此人引入大秦,到底是福是祸?
“别想太多,只是因势利导而已!”
似乎也看出了安睿所想,明日轩言简意赅的解释。
“此人命定的寿元,其实只剩七日。只是在我手中,将其身殒之时,略略提前而已。你不是说过,此时在这江南之地呼风唤雨,未必就是逆天行事么?明日轩就借这人的姓命试一试,结束还真是如此,我这寿元折损,微不足道。”
安睿的眼神顿时微亮:“那么换而言之。”
明日轩点头:“大商七日必亡,所以这阳晟也必将惨死!总之殷御时寿无多。就只是不知陛下,如何施展而已!”
那阳晟在旁听着,胸中已然是惊涛骇浪!
大商七日必亡,自己七日绝命?这怎么可能?
阳家也有善观星象者,然而推算的结果,却与这二人截然迥异。
此时的大商,本该是如日中天!
“赵无极他被腰斩,至今还被挂在皇都城的城头?”
秦烈忖道这殷御,到底还是动手了。
这心中悲怒,可谓无以复加。然而此时,秦烈却不怒反笑。
赵无极明明可以早早从大商脱身,明明知晓大视如此。大商从上至下,已彻底腐朽,他一人之力,难以回天。
在天牢之内老老实实呆着,有什么不好?
却偏偏还要那些不合时宜的话,刺激殷御。
蛮三剑所言,不止是赵无极一事。还有殷御,盛赞安冥兮美色,言及要以安冥兮为质之言。
这些秦烈倒不怎么在意,倒不是不怒。而是以他的城府,还不至于失去理智。
倒是百胜关之围,让他稍稍在意。不知此时那边,情形怎样。
姬昌全师而至,大秦却需自己收起一只臂膀,用力他处。
“那浒贾怎么就成了大商国师?至境修士不是有约,不得插手东荒界之事。赵无极之事,又是何人首先弹劾参奏?那几大门阀,还有那些高官,当知晓得罪我的后果。”
“浒贾我不知,只知这一位,是突然而然就出现在风华宫前,使这几日天下鼎沸。不过若他真与殷御联手。有十二铜人为其主力,哪怕东荒界十几位至境合力,他亦可不惧。那什么共约,自然也可不在乎。”
这次答言的,却是林玄萱,这件事其实她也觉奇怪。浒贾所为,简直就是不顾一切。
“似乎已不再顾及魔道存亡。”
林玄萱说的只是猜测之言,秦烈却已了然几分。
这浒贾当是知晓,始秦皇墓之战了结,自己与他就已是不共戴天。
与殷御定盟,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内。
然而赵无极,又是怎么回事?
“是左信!”
蛮三剑冷笑道:“以前是赵无极的座师,大约是想彻底撇清与赵无极的关系。展示自己大义灭亲,博取名望。”
秦烈只觉浑身血液,也仿佛燃烧了起来。
左信?看来这一位的记姓,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劲!
自己当初之言,就这么被此人丢在脑后么?
秦烈清秀的面上,笑容更盛,不过却令人只觉是阴寒入骨。
段云不寒而栗。感觉此时秦烈之怒,不在当初地宫,紫苑自绝之时。
那一怒的结果,是整整十五位圣境,陆续陨落于秦烈手中.
那么这一次的结果,又将如何?
蛮三剑是唯恐天下不乱,继续冷哂道:“还在想什么?我若是你,这个时候就兴兵千万,将大商灭了完事。那赵无极无可救药,怪不得别人。这东荒界兴衰,百姓生死。道门不在意,儒门不在意,大商更胸有成竹。你秦烈又何需在乎?什么大局?那天方界干脆就放弃。”
“蛮兄之言不妥。”
秦烈闭目冥思,半刻之后,才摇了摇头,张开了眼。
只为自己治下,那数十亿大秦子民,他都绝不会弃天方界而不顾。这是为君者的责任!
若然暗夜魔廷,能做到只对大商和东荒界其他国度下手,他才懒得理会旁人死活。
然而此时,天方界是唯一能阻夜魔军,将战火燃至东荒界之地。
此时起兵讨伐大商,绝不可行。
正当蛮三剑冷哼一声,微含不满。却又听秦烈语气,忽而又是一个转折,沉凝下来。
“看来是朕为人太善,所以人人敢得罪,一而再,再而三,乐此不彼!今日弟子就暂时不回大秦了,请玄萱师叔三日后代我传信,三日后,朕会亲临皇都城,索要赵无极尸身。另取殷御人头,祭朕至交!”
最后两句,几乎是一字一顿,斩钉截铁,言出如石。
蛮三剑与林玄萱二人,则微微变色。
亲临皇都城,索要赵无极尸身,另取殷御人头,祭朕至交。
这个家伙,在开什么玩笑?
大商再怎么没落,这几年下来,殷御多少也笼络了几位圣阶尊者。
有四大世家,有百万大军。有十二铜人,有浒贾浒贾。
秦烈前往,与送死何异?
就连蛮三剑,也有些后悔,难道是自己方才之言,把秦烈给刺激到了?
然而秦烈眼神,却是认真之至,毫无半点玩笑之意。
“玄霜师叔!我想问若有机会,我苍生道能分毫无损,将浒贾围杀在皇都城内,不知你可会有兴趣?”
林玄萱一怔,难道秦烈,是真有几分把握?
微微犹豫,林玄萱斟酌着言道:“当初羲子师兄殒落,浒贾也参与其中。若能复此仇,苍生道自然会全力以赴。不过,秀观另有要事,此时不在。”
“无需秀观师伯出手。”
秦烈摇头,见二人一脸的疑惑,更是不解,便又开口道:“我在始秦皇墓内,大约掌握控制十二铜人之法,无需顾忌殷御。”
又一挥袖,将驮着紫苑的碧水玄龟,拉至到身前。
“此女请师叔帮我代回,请玄霜师尊出手,救她醒来。秦烈要先去拜访一人,此战能否如我所愿,此人至关重要!去得晚了,哪一位怕是早已离开东荒界。”
林玄萱的眼中,立时精芒微闪。反过来控制十二铜人,此言可真?
蛮三剑亦是神情一振,忖道若真如此,这浒贾只怕是自己寻了条绝路。
秦烈已经不在理会二人,独自往另一侧虚空踏去。
林玄萱又想起一事,凝思道:“别忘了天方界,如今情形吃紧,再无变化援军,只怕是撑不过半月。”
秦烈身形顿了顿,然后继续前行。
与林玄萱与蛮三剑二人分别,秦烈就连段云,也未带在身边。
催动起天罚神梭,身影似光似电,往东荒界虚空外围穿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