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原莞尔在矢野音三郎、丸山政男还有小泉纯三郎的簇拥下,登上南门城楼时,察哈尔独立团一营的冲锋已经进入到尾声了。
面对由八挺轻重机枪加五百多枝三八大盖一起交织成的火力网,纯粹的步兵冲锋只能是自杀,要知道当年五千祖鲁人都没能冲破英军四挺重机枪的火力网,何况现在察哈尔独立团第一营仅只剩下四百多号残兵。
石原莞尔他们几个上来时,这场绝望的冲锋已经基本结束,绝大多数一营官兵当场就牺牲了,只剩下少数负了重伤的,仍旧挣扎着从血泊中爬起身来,继续顽强的向前冲锋,有个双手都受伤的伤员更是用脑袋顶着地面往前爬行。
南门城垣再次响起断断续续的枪声,这些顽强冲锋的中国兵便纷纷倒下,躺在血泊中再没有动静,只有那个双手负伤的中国兵,仍旧用脑袋顶着地面,继续顽强的、倔强的向着城垣爬过来,偶尔抬起脑袋时,还能清楚的看到他眸子里流露出的刻骨的仇恨!
既便是隔着五六十米远,城楼上的鬼子都能够感受到那个中国兵的恨意!还有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不屈的战斗意志!
“叭!叭叭!”南门城垣上又响起数声枪声。
那个中国兵的脑袋终于软软的耷拉了下来,再无法用头点地往前爬行了。
不过,就在石原莞尔他们以为这个中国兵已经咽气时,他却又奇迹般的抬起了头,用尽生命中全部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狗曰的小鬼子,老子曰你十八辈先人,老子曰你十八辈先人,老子曰你十八辈先人……”
“叭叭!”城垣上面又响起两声枪声。
城垣下,那个中国兵的脑袋再次耷拉下来,咆哮声也低了下来,片刻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声息,然后,一小队的鬼子便从前方街口过来,开始进入打扫战场,其中一个鬼子兵还特意走到最后那个中国兵的跟前,照着他背心要害连刺了两刀。
只不过,那个中国兵早已经没了反应,已经咽气多时。
直到这个时候,石原莞尔才舒了口气,这些中国兵还真顽强啊!
不过再是顽强,最后不照样被他们歼灭了?石原莞尔舒了口气,扭头对身后随行的小泉纯三郎说道:“小泉君,这次真的是多亏你了。”
“哈依!”小泉纯三郎顿首道,“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哟西!”石原莞尔欣然点头,又扭头对矢野音三郎说道,“矢野君,回头一定要好好总结铁岭之战,务必形成书面报告,然后传阅给各个步兵师团及装甲师团,既然这个特殊的战法行之有效,接下来的奉天之战还要继续借鉴。”
“哈依!”矢野音三郎猛然收脚立正,顿首。
……
在奉天,察哈尔独立团团部。
徐锐正在现场观摩杜俊杰组织的兵棋推演。
按照徐锐的指示,杜俊杰将石原莞尔第七军的各个参数强化了两倍,然后按照最新设定的参数进行新的推演,结果两次推演进行下来,结果都一样,察哈尔独立团都在坚守不到一月之后奉天就失守了。
这个距离徐锐定下的目标,可就差太远了。
按徐锐定的目标,察哈尔独立团至少要在奉天守五个月,最好是能坚守一年。
徐锐已经计算过,华北战场的八路军主力至少需要五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完成对广大新占领区域的消化吸收,尤其是北平和天津这两座大城市,没有五个月,根本就完成不了对方方面面的整顿及清理,因为这中间涉及到的问题太复杂。
大约五个月之后,我党就可以完成对广大新占领区域的消化吸收,八路军主力就会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发展,总兵力从四十万扩充到上百万将是大概率事件!这样一来,华北乃至整个中国的抗战局面,就将变得截然不同。
而如果察哈尔独立团能在奉天守一年,同时鬼子远东军主力又被苏军远东方面军牢牢的牵制在西伯利亚战场,那么华北战场的八路军主力就极可能在完成消化整合之后,对山西第一军、山东第十二军以及冀北的驻蒙军发起大规模的战略反攻,而且,华北的八路军主力有很大希望吃掉第一军、第十二军及驻蒙军。
这样的话,淮河以北、山海关以西的广大国土就全光复了,而更加重要的是,这些光复的国土都在我党控制之下,而不是重归腐朽的国民政府的统治,真要是这样的话,不仅整个抗战的历史将会重新书写,解放战争也很有可能不会再发生了,既便还是要发生,规模也不会再像原本历史那样宏大,对中华民族的伤害也不会那么深重。
而要想实现这一目标,察哈尔独立团就得在奉天坚守至少五个月,最好一年!
所以,对于参谋部的两次推演的结果,徐锐都非常不满意,示意杜俊杰继续。
“是!”杜俊杰答应一声,带着几个作战参谋再一次探讨防御战术,之前的防御战术已经被证明只能坚守不到一个月,所以,必须得对防御战术做出根本革新,才有可能大幅度的增加察哈尔独立团的坚守时间。
可杜俊杰他们讨论了半天,始终不得要领。
最后徐锐也加入到讨论中,拿着铅趣÷阁给杜俊杰和几个参谋分析局势。
五六个人讨论得正热闹时,卓力格图忽然急匆匆的闯进来,惨然道:“团长,铁岭刚刚已经失守,一营也全员殉国了!”
叭嗒!徐锐手中的铅趣÷阁一下就断成了两截。
徐锐已经预料到铁岭会在今天失守,但他还是认为一营至少能够坚守到傍晚,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才中午不到,铁岭居然就失守了,而一营竟然也全员殉国!难道说,还是低估了石原莞尔的第七军的战斗力?
旁边,杜俊杰和几个作战参谋也霍然色变。
显然,杜俊杰和几个作战参谋跟徐锐想到一块去了,如果石原莞尔第七军的战斗力真有铁岭之战中表现出来的这么强,那么他们察哈尔独立团,守住奉天一个月都困难!既便是王博士设计的防御工事完全成形,只怕也没卵用。
杜俊杰咽了口唾沫,表情苦涩的对徐锐说:“团长……”
然而,杜俊杰话音还没落,作战室外面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中。
急回头看,便看到团部的两个警卫抬着一副担架快步走了进来,担架上却躺着一个浑身浴血的重伤员,重伤员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已经认不清长什么模样,但是团部警卫这么郑重其事,抬进来的显然是不可能是无名小卒。
不等徐锐发问,其中一名警卫便惨然说道:“团长,这是姚连长!”
“姚磊?!”徐锐闻言顿时脸色微变,当下又问道,“他怎么样了?”
警卫道:“姚连长受了重伤,我们想要送他去医院,可他非要见你,还说有非常重要的东西交给你,说完他就昏过去了。”
“医生!”那边杜俊杰已经大叫起来,“快去叫医生!”
医院就在团部隔壁,医生很快就到了,检查完伤势,发现姚磊身上的伤口有多达二十多处,血也流了不少,但并不致命,当下便拿药棉沾着碘酒开始清理伤口,正清理呢,姚磊便从昏迷中幽幽醒转,然后一眼看到了徐锐。
“团长!”看到徐锐,姚磊便立刻嗷的一嗓子哭起来。
“小妖,不哭!”徐锐鼻子也是酸酸的,强忍泪意道,“男儿汉,宁流血不流泪!”
“嗯呐,不哭!”姚磊使劲点头,泪水却还是从脸颊上滂沱而下,然后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团长,一营没了,没了,全没了。”
看到姚磊哭得伤心,旁边杜俊杰等人也是跟着默默落泪。
徐锐拍拍姚磊肩膀,哽咽着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姚磊嗷嗷哭了半天,又接着说道:“营长让我把全营弟兄的遗书还有遗物交给你,等抗战胜利了,再把遗书遗物捎回老家去,也好让亲人们有个念想……”说到这,姚磊的声音突然停顿住,就像被人拿刀切断了一般。
然后,姚磊就开始疯狂的翻找身边的担架。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姚磊又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挎包,我的挎包呢?挎包,装遗书还有遗物的挎包呢?我的挎包,挎包!”
徐锐将目光转向团部警卫,警卫摇摇头说:“骑兵营的弟兄送他过来时,姚连长身上就没有挎包,想来应该是遗失了,据骑兵营的弟兄们说,他们发现姚连长之时,姚连长正浑身是血的躺在公路上,旁边不远有个巨大的弹坑。”
徐锐叹息一声,显然装遗书和遗物的挎包被航弹给炸没了,姚磊是命大。
姚磊却兀自发疯了般在那里翻找担架,一边找一边撕心裂肺的大声哀嚎:“挎包,我的挎包呢?谁看见我的挎包了?谁见我的挎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