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拨!”
油灯内,灯芯出了一声脆响,灯火摇曳了一下,黯淡下来,随后大盛,顿时,室内亮堂了几分。
薇薇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锦帕,将绣花针别在上面,抬起手,揉了揉因为专注的凝望而变得酸涩的眼睛,她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举起双手,伸了懒腰。
现在已经是亥时三刻了吧?
薇薇站起身,来到窗前,将木窗轻轻推开,天空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油灯的灯火从室内穿过打开的窗子跳跃着扑向窗外,只推进到四五步远,便被黑暗吞噬,无论它怎样挣扎,终究无法再进一步。
薇薇立在窗前,出神地望着那片黑暗,想着自己的心事。
幼年的事情她已经记得不怎么清楚了,只记得肚子总是很饿,经常吃不饱,父母的面貌虽然模糊的,却仍然记得他们终日愁眉苦脸,很少有笑容的时候,后来
后来生的事情,她差不多忘光了,只记得哥哥张落带着她离开了那个虽``然破烂不堪却仍然能遮风挡雨的茅屋,那个她称之为家的地方,她的父母?反正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无论如何都记不得,只要去回忆,脑袋就疼得很。
然后,就是颠簸流离的流浪生活,过着有一顿无一顿的日子,直到遇见了刀疤六,被那厮收留。她哥哥张落认为找到了归属,每天过得很是快乐,然而,她却没有哥哥那么高兴,她害怕看见刀疤六,每次刀疤六见到她,眼神就有了变化,目光紧紧地定在她身上,就像饿狼一般,极其的贪婪,这目光让她极不舒服,虽然,她不怎么知道那目光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遇见了公子,她才真正觉得了安全,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安稳,不会从噩梦中惊醒,虽然,有时候午夜梦醒,她也会担心这或许是一场梦,梦醒了又会回到那担惊受怕的生活中,每当这时,她都希望杨澜能陪在自己身边,即使是不在他身边,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想到这里,薇薇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不过,不一会,那目光又变得冷清起来。
可惜,自己却不能为公子分忧,一点忙也帮不上,每当想到这,薇薇便忧心忡忡,心情极其低落。
她虽然随着哥哥张落,杨凌,以及阿牛等人在跟着杨澜学习格斗术,但是,她并不喜欢学习这些杀人术,只是,她认为若是她学得很好,公子也许会很高兴吧?
为了让杨澜高兴,薇薇还在私下里瞒着所有的人学习绣花,虽然手法笨拙,指尖上尽是针孔,但是,这个时候,她总会去想杨澜收到她这张锦帕的情形,就算公子不说话,只要像平时那样摸摸自己的脑袋就好了。
薇薇咧开嘴,甜蜜地笑了起来,目光满是期望。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掠过夜空,天地之间,一片雪亮,随即,空中响起了一声霹雳,整个北京城都在霹雳下抖动。
“啊!”
薇薇出一声轻呼,面孔变得煞白,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向杨澜的房间跑去,脚步挪动两步之后,方才停下。
这么晚了,公子早已入睡了吧?莫要去惊扰他!
就在这时,房门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敲门声停下,杨澜的声音温和地响起。
“薇薇,睡了吗?”
“没有!”
薇薇慌张地答道,奔到桌子前,将绣了一半的锦帕收了起来,随后,跑到门前,打开房门。
杨澜短衫打扮,腰间别着佩剑,在他身后,张落,杨凌一左一右地站立,两人手持腰刀,神色紧张,左顾右盼。
瞧见这一幕,薇薇的心跳顿时加快了度。
“薇薇,你先到小婉屋里去,然后,紧闭门窗,哪儿都不要去,无论听见外面有什么响动,都不得出门,明白吗?”
杨澜脸上仍然带着微笑,目光却冰凉如雪。
“嗯!”
薇薇慌乱地点点头,正要出门,想了想,突然奔进房间,将绣了一半的锦帕藏在怀里,然后,再匆匆跑出门外。
薇薇和舒小婉都住在内院,两人的房间相隔不远,很快,薇薇就跑进了舒小婉的房间。
屋内,一灯如豆,舒小婉坐在桌前,黑色的长瀑布一般垂下,她面色平静,不管是先前的惊雷闪电,还是什么突的紧急情况,似乎都无法让她面容失色,瞧见薇薇急急地走了进来,她脸上露出了淡定的微笑。
薇薇喜欢舒小婉,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喜欢她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淡定,喜欢她恬静的微笑,喜欢对方那一头长长的黑,有时候,她会不自觉地学习舒小婉,模仿对方的举止言行。
然而,有时候她又会莫名地嫉恨对方,没有理由,就是嫉恨,她觉得自己这样很坏,可是,她管不住自己,或许,自己就是一个坏女孩吧?有时难免薇薇会这样想,也因此而讨厌起她自己来。
“不要怕!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舒小婉伸出手,将薇薇拉到身边的圆凳坐下,薇薇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她也没有再挣扎了,乖巧地在舒小婉身边坐下。两人互相对视一笑,笑过之后,望向漆黑的屋外,她们没有听杨澜的话将门窗紧闭,似乎,只要能望见屋外,她们也能为杨澜尽一份力。
见薇薇进了舒小婉的房间后,杨澜笑着对杨凌说道。
“你带上你祖父,就守在内院,无论如何,不许人冲进小婉的房间,遇见敌人,只要使出你学会的本事,纵然不能杀敌,也能阻扰对方片刻,只要打出约定的暗号,到时,我自然会赶来,若是这之前出了什么差错,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是!公子!”
杨凌点了点头,紧了紧握刀的手,他的神情还是很紧张,不过,目光却极其坚毅,当初,杨澜在山区铲除刀疤六一党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在杨凌看来,自家公子无人可敌。
虽然,他不知道公子凭什么知道有敌人来袭,不过,就像祖父说的那样,作为公子的随从,不需要想得太多,只需按照公子的吩咐照做即可。
“张落,随我来!”
说罢,杨澜提着剑施施然向院子外面行去,张落没有出声回答,他点了点头,拿着刀沉默地跟着杨澜而去。
“哗啦!”
空中又是一声巨响,雨下了下来。
二月雷雨?
这天气还真是奇怪啊!
这世间真有这么多的冤屈和悲戚吗?
在数百步外的巷子深处,一个跛脚的老年更夫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漆黑的夜空,雨水滴落下来,打在他脸上,生疼。
他叹了声长气,低下头,加快了脚步,敲着梆子,拉长着声调,嘶哑地叫着。
“小心火烛,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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