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偶有云朵浮过,遮住了月光。
陆芷昭守在这偏僻的巷口,等着猎物上钩。
接连五日,她都候在此处守株待兔。这里是花街的街尾,因着鱼龙混杂,经常有些不太平的事情发生,寻常女子半夜是绝不敢出现在此处的,但是陆芷昭偏要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正是看中了这里的不太平。
没过多久,一群醉汉骂骂咧咧地经过,一人稍微清醒,看见了依靠在巷口的陆芷昭,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陆芷昭魅惑的神情。
“哟,是个小美人儿!”他用手肘戳了戳同伴,几人立刻纷纷围上来。
“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回家?”一人猥琐地捏了捏陆芷昭的下巴。
“是不是在等我们哥儿几个?”另一人也跟着猥琐地笑起来。
陆芷昭用宽大的广袖遮住鼻尖,低声轻笑起来:“没错,我就是在等你们呢。”
这群醉汉看不见,在他们的身后,一团黑色的烟雾逐渐包围住他们,下一瞬,他们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一个接一个得倒地不起。
夜影这几日大饱口福,力量恢复了六成,陆芷昭也因着他力量的恢复神清气爽了许多。
陆芷昭朝巷口外扫了一眼,问夜影:“去放风的小鬼怎么还没回来?”
这几日半夜出来给夜影“觅食”,还收服了几只游魂,夜影鬼王的威压一放来,他们便乖乖听话了,像今日这种情况,她便让一只小鬼出去放风,以免遇上神司的人。
夜影幽深的瞳孔在黑夜中闪烁着混沌的光芒,他回到陆芷昭的手镯里,对她道:“走,那小鬼被发现了。”
陆芷昭踢开那群醉汉,攀住墙壁上的凹槽,一个翻身跃上了墙头,躲在房檐和树枝的阴影处。
夜影调笑道:“呵,比之前的身手利索多了。”
陆芷昭翻了个白眼:“闭嘴。”
片刻后,几个白衣人匆匆赶来。
一个白衣人上前查看那群醉汉的形容,道:“这是第五日了,这些人都被吸走了魂魄,可恶!究竟是什么人干的!明知大祭司在此处,还敢如此嚣张!”
另一人道:“也许并不是人,是个恶鬼也说不定。”
又一人反驳:“应该不是恶鬼,我们并未感知到什么怨气。”
“唉,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祭司大人近来又身体不适,足不出户很多日了,还要赶着回都城呢……果然是因为上次游街发生的事吗?”
“总之先回去禀告祭司大人,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
黑暗中,陆芷昭目送他们远去,脑海中却忍不住回忆起那日,她咬上神羽君的嘴唇,一方面是趁其不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情不自禁。
“怎么?”夜影现身,漂浮在她身旁,打量着她的表情,“你不会爱上他了吧?那个同未晏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陆芷昭下意识地激烈反驳:“当然不可能!我要让他尝到我当年的痛苦,怎么可能会爱上他!”说完,陆芷昭灵光一现,忍不住露出笑颜,“不过,让他爱上我,再将其抛弃,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夜影目光微闪,没有再说话。
几日后,不出陆芷昭所料,塞姑带着李芳梅来找陆芷昭。
“进来吧。”陆芷昭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将李芳梅迎进们,塞姑不愿掺和进她们的家事,将她带到陆芷昭门前便走了。
近来陆芷昭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手头也宽裕了不少,现下她一袭水蓝色锦缎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淡淡的妆容更添神采,李芳梅看着她这模样很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她不自觉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和布裙上的褶皱,脸上也挂着虚假的笑容对陆芷昭说:“看样子你过的不错呀。”
陆芷昭听出她这话中的讽刺,并不生气,也故意不问她的来意,拐弯抹角地回敬道:“是啊,你瞧我这衣裳,十两银子买的呢,后娘觉得如何?好看吗?哎呀,我看后娘您的脸色不大好,眼角又多了许多皱纹,可是没好好保养自己呢,女人到了您这个岁数,再不好好打扮,那可真是……”
李芳梅听着脸面上更加挂不住,她当初把姜雪卖进花坊就是为了拿她赚钱,如今她不肯给钱还出言嘲讽。李芳梅气得嘴角直跳,撕开了原本和善的面孔:“贱丫头!你以为自己在这花坊待了一个多月就出息了?还不就是一个娼,女!如果不是我让你来这里,你能有现在这么好的日子?塞姑说你把原本该给家里的钱全部占为己有了?你也真是有这个胆子!”
“后娘这话说得可就有些奇怪了,什么叫占为己有?这钱本就是我靠着本事自己赚来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凭什么要寄回给家里养着你们?”陆芷昭悠然地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来自顾自地喝着。
李芳梅双手叉腰,泼妇一般地指着陆芷昭的鼻子骂了起来:“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以为你这十五年都是怎么过来的!还不都是我和你爹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否则你能有今天?快把钱还给我们!”
陆芷昭忍俊不禁:“还给你们?真是可笑,当初那么冷的严冬,你都舍不得给我做一件棉衣,还逼着我在冷水里洗衣服,手冻疮化脓也照样得做饭洗碗打扫家务,我可不欠你们什么。”
“小贱人!”李芳梅气急败坏,伸出手来就朝陆芷昭脸上打去。
陆芷昭哪里会让她得逞,轻松躲过不说,还脚下一绊,李芳梅根本没有料到她会如此,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哎哟!”
陆芷昭好似没看见似的,依旧喝着茶:“这也就小半月没给家里送钱,按理说之前的钱也够家里生活大半年了,后娘怎么就这么急着要钱呢?让我来猜猜,莫非爹爹日日酗酒?那也不至于,莫非是某些更费钱的事情?比如说……赌博?”
李芳梅被说中心事,趴在地上愤愤地不说话,忽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陆芷昭:“难道是你做的?”
“后娘在说什么呀,小雪可一句也听不懂。”陆芷昭无辜地眨了眨双眼,可嘴角那抹邪魅的笑容却足以说明一切。
早在半月前她便已经出手了,那时候她手里已经有了些许钱财,她收买了一个地痞,让他刻意接近姜平,引他去赌坊赌钱。谁会不喜欢钱呢?而且如姜平这般嗜酒如命的人,更需要钱买酒。
赌场这种地方,只要运气好,你可以用一两银子换来万两黄金,姜平怎么会不心动?
姜平只当那地痞是个普通的酒友,根本没有任何戒心,跟着地痞一起进了赌坊,他起先有些犹豫,只赌了几钱的银子,尝到甜头后越赌越大,越赌越多,可渐渐地手气就不好了,前些天那地痞来报,说是姜平已经欠下了百两。
李芳梅见硬得不行,就来软的:“小雪,你就算看在你爹的面子,也要帮帮我们呀,你弟弟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他……”
“我弟弟?”陆芷昭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他可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后娘应该比我清楚。”
“好!我们走着瞧!”李芳梅实在无可奈何,从地上爬起来,扔下一句狠话便离去了。
陆芷昭好笑地看她夺门而出,心想着下午还要去见客人,正准备好好收拾一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尖酸地嘲讽:“哟,都说戏子无情,可真是如此,如今有了钱,连家都不管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妙仪姐姐。”陆芷昭早就知道她在门口偷听,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忙着挑选下午要穿的衣裳,“我这儿还有事,不能让姐姐进来坐坐,请回吧。”
“你!”妙仪自诩高人一等,怎么会允许有人这样对她说话?她当即发起火来,怒气冲冲地走到陆芷昭面前,扔掉她手里的衣裳,“臭丫头!你究竟对我的客人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现在都不再点我的名了?反倒是你!日日都被客人抢着要?!”
陆芷昭心疼地将那件裙子捡起来,仔细拍了拍上头的灰尘:“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个唱曲的,客人们不再点你的名反而点我的,这说明客人们都改了胃口,听久了姐姐的阳春白雪,偶尔也想听听我这下里巴人。”
前些日子因为小绿的事让妙仪受了不少惊吓,她凭借自己的名声拒绝了许多客人的邀请,而陆芷昭作为妙仪手里的新人,自然是趁机得了不少机会,她比妙仪乖巧,没有架子,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曲子唱得比妙仪好上百倍,又会弹琴跳舞,花样百出,客人们自然都愿意点她的名。
当然,有些客人依旧留恋妙仪,通常此时,陆芷昭都会不经意地透露出些许百花阁的秘辛,比如妙仪性格凶恶,逼死过百花阁里的姐妹,现下还被恶鬼缠身。因着有小绿的事情在,客人们即便不全信也信了个大半,多少会对妙仪的印象打上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