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数!”刘成点了点头:“我打算采用册封札萨克的法子!”
“札萨克?”敏敏重复了一句,她自然知道札萨克在蒙古语中是军法之意,只是刘成这里显然用的不是这个词的本意,她不由得问道:“为何起这个名字?”
“敏敏!”刘成笑了笑:“你们蒙古人与我大明汉地不同,地广人稀,人民以畜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如果想要如像汉地那样设置流官治理肯定是不行的。因此我打算将下辖的这些部众,按照地域划分为若干个札萨克,给予其统领指挥各部的权力,统领部众为我作战!”
“那夫君打算以何人为札萨克呢?”
“我打算从各部王公贵族中挑选!”
“嗯,取之与之,这倒是个好办法!“敏敏笑道。蒙古各部是以血缘为纽带连接起来的集团,因此能够担任各部首领的必须来自各部贵族阶层的人,这种千百年来的习俗十分顽固,外部力量很难加以改变。因此先前刘成给予亲信部下部众的时候要么是让他们与林丹汗的妻妾结婚,要么是干脆将零散部众重新糅合组建新的部落。但这种法子可一不可二,毕竟现在对于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刘成已经是统治者,而非征服者,自然不能无所顾忌的行事。而刘成刚刚提出的札萨克制度实际上是在传统的部落上建立一个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新体制,将权力从原来的部落首领手中夺过来,交在札萨克手里。虽然他无法像大明皇帝那样随意任命流官,但他完全可以在众多蒙古贵族王公中挑选信任的人担任札萨克,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那些担任札萨克的蒙古贵族王公们自然不得不听命于刘成,而且在札萨克中他还能派出监察官员,于先前那种原始的统治方式自然是天壤之别。
“这不过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具体的计划我打算让切桑喇嘛、仆固合艾他们仔细考虑下,夏天前就定下来!”
“嗯!”说到这里,敏敏的脸上露出了困倦之色,毕竟是刚刚生产不久,她的体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刘成赶忙站起身来:“你累了吧,那就先休息一会儿吧,晚饭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也好!”敏敏打了个哈切:“我确实是有点累了,对了,阿成,你看看什么时候把这件的事情派人告诉阿爹吧!”
“阿爹?”刘成听了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敏敏说的是巴图尔汗,他下意识的答道:“这件事情你还没派人告诉他?”
看到妻子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刘成有些奇怪,与自己有了孩子难道不是喜讯吗?为何不立刻派人告知巴图尔汗,让他分享喜悦呢?莫非自己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刘成心里有些糊涂,不过他从妻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希冀的光,他笑了笑:“既然如此,我马上让人统治岳父大人吧,你先好好休息吧!”他替敏敏压了压被角,转身出了屋子。
“大人!”
刘成刚出了屋子,便看到切桑喇嘛,显然对方是专门在这儿等着自己。久别重逢,刘成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上师,我们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吧?”
“是呀!”切桑叹了口气:“这个世道,这次见面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呵呵!”听到切桑的回答,刘成笑了起来:“上师请原谅,我不应该把大部分军队带到漠北,而将你置身于危险之中,我保证这种情况不会有下次了。”
“我可不相信您的承诺,大人!“切桑笑了笑:“您连妻子还有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我这样一个喇嘛的安危呢?”
刘成被切桑装出来的可怜像引得笑了起来:“算了吧,切桑,据我所知生擒豪格之前你就去搬救兵了,即便敏敏打输了,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被刘成揭穿了谎话的切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也是敏吉让我先走的,依照我当时的建议,别吉和我一起先前往边墙之内,剩下的部众由仆固合艾统领。”
“嗯!”刘成点了点头。一旁的切桑看刘成有心事的样子,便低声问道:“大人,别吉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她一切都好!”刘成摇了摇头,稍一犹豫便将方才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疑惑的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还要问我!”
“大人,别吉这是在提醒你快些立嫡子呀!”切桑听完了刘成的讲述,笑着解释了起来。原来依照当时的风俗,一般来说蒙古孩子出生都不会立即通知亲属,因为当时的医疗条件很差,就算是王公贵族,刚刚生下来的孩子也未必就能活下来,通常是在过了头三个月,孩子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才会起名字,通知亲朋好友。但敏敏与刘成的情况又与旁人不同,因为两人的婚姻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政治联盟的产物,也就是说两人的婚姻状况,尤其是能否产下健康的子嗣,是会影响到刘成集团——准格尔联盟的稳固的。尤其是敏敏是刘成唯一的妻子,如果生下来的孩子成为刘成的事业的继承人,那就意味着未来中原皇帝的身上很可能带有准格尔人的血脉,这对于这一同盟的稳固无疑是有决定性意义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刘成笑了笑:“想不到敏敏这个女中豪杰竟然也会对我使心机。”
“大人您这话可就错了!”切桑的神色严肃起来:“别吉是女中豪杰不假,可她现在是一个母亲了,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是什么事情都肯做的,何况不过使点心机?”
“你说得对,上师!”刘成点了点头,口中也感觉到一点苦涩:“待会你就派人给巴图尔带信,通知孩子的事情!”
“是,大人!”切桑点了点头,正准备退下,却听到刘成的声音:“上师,你要是没有事的话,就先陪我去一趟隔壁院子吧,我想见见那个豪格!”
“不!”切桑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大人,我觉得应该晚一点再去见他比较好。”
“晚一点?”
“是的,大人!比如说晚饭以后!”切桑神秘的笑了笑:“还有,大人可以吩咐仆固阿公一声,让他今晚就不要给犯人送晚餐了!”
即使在地下室里,豪格也能觉察出外面的气氛不寻常。
他被外面的声音吵醒,蹑手蹑脚的爬到牢门前,但门板太厚了,什么都听不清,只能依稀听到是对话的声音。已经过了晚饭的时候了,可是那个褐色头发,蓝眼睛的大个子没有送来晚饭,这让豪格有些惶恐。地牢里的日子总是千篇一律,一天两顿饭,如果早上是粥和胡饼,那晚上就是粟米饭和咸菜炖肉干;如果早上是粟米饭和咸菜炖肉干,那晚上就是粥和胡饼;豪格听人说过:在牢房里任何一种改变都是不祥之兆。或许我今日死期已至,或许在牢房外的院子里,那个褐头发、蓝眼睛的大个子正在磨着斧头。
豪格忘不了自己被押进这个黑牢时最后的情景,一个高鼻深目,蓝眼褐发的汉子手提砍刀,将自己推搡着押进牢房,最后面那个头顶半秃的蒙古老汉用口音浓重的女真话对自己说:“等到济农大人回来,就把你这个向女人拉弓的家伙砍掉脑袋和双手,把你的脑袋涂上漆,做成大人的尿壶!”每天夜里豪格在入睡前都想着这句话,每天早上他都被这句话吓醒。他想要从那个看守口中挖出点什么信息,可是这个褐发蛮子不懂女真话、汉话、蒙古话。每当豪格对他说话的时候,他都转过头,用那双蓝眼睛冷冷的盯着豪格。有一次送饭的时候,豪格从人缝中看到了院子里的那柄斧头,他从没有见过更大、更锋利的斧头,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柄斧头就是给自己准备的。
我绝不会求饶!豪格暗中发誓,他会像一个爱新觉罗家族的成员一样死去,唯一的愿望是先砍下脑袋然后再砍双手,他希望那个济农大人不会拒绝自己的这个要求。
隔着厚厚的门板,传进来的声音很微弱,豪格甚至无法确认外面有几个人。他站起身来,在牢房里踱步起来,这件牢房很大,足以容纳床、桌子、椅子、一只便桶,炭火盆,为了确保他不被烟熏到,还有一个铁皮制成的烟筒,地面甚至还铺有一层砖,豪格怀疑这个地下室以前是用来给地位较高的仆人居住的。虽然床又小又旧,上面还发了霉,火盆也比不上火炕暖和,但作为一个囚犯,豪格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甚至食物也比豪格想象的要好,他很清楚牢饭是有由稀的可以映出人脸的粥、臭饭或者别的让人作呕的东西组成的,量也绝对不足以充饥,而豪格在这里得到的食物是新鲜和足量的,甚至每天还有肉或者鱼。除去食物以外,豪格还能得到木炭、干净的更换衣服,甚至还有油灯。但再舒适的牢房也是牢房,厚实的夯土隔绝了一切声音,门是用蒙了铁皮的橡木制成,他在这里与死人在坟墓了没有什么区别。豪格有时候想,等到那位刘总兵回来时,自己就会被那柄硕大的斧头砍掉脑袋和双手,脑袋涂上漆做成尿壶,而双手则被钉在城门上。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那个蓝眼睛、褐色头发的蛮子就会打开大门,只不过带来的不再是食物。
豪格的肚子咕咕直叫,晚餐的时间肯定早就过了,而食物还没送来,这些该死的蛮子,难道要让自己饿着肚子上路吗?死不是最难受的,等死才是。在豪格短暂的一生里他曾经多次面对死亡,但那时好歹自己身后是父汗的大旗,身边有戈什哈,可以说话,可以相互激励,分享勇气和荣誉。而在这里,黑牢之中,除了那个蓝眼褐发的蛮子,就只有他豪格一人。
最后豪格决定设法为自己留下点什么,比如写一封信。这对他可是一种陌生的体验,经过皇太极的严格教育,豪格会写也会读,但他喜欢战马、弓弦、矛杆和刀柄更甚于趣÷阁杆和书本,可是他本以为一个将死之人会有很多话要说,可刚刚开了个头就发现实在是写不出什么。
正当豪格在案前啃着趣÷阁杆和手指甲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片刻后,脑门摇摇晃晃的打开了。
进门的不是狱卒,这人身材颇高,以至于进地下室的时候还必须微微弯腰,他的脸庞轮廓分明,颔下留着短须,腰间挂着一柄短刀,身着锦袍,肩膀上用扣着红色的披风。“你就是豪格吗?”他开口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就是刘成!”
“是的,我就是豪格!”豪格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对方的言辞让他有些迷惑,对一个即将被砍掉脑袋和双手的人来说也太过于礼貌了,实在很奇怪。
“很好!”刘成笑着回头对门外道:“上师,你弄点吃的进来,我们可以便吃便聊,这样要好些!”
豪格讶异的看了看刘成,桌子上摆放着一大壶酒,还有一大盘牛肉和一大盘胡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刘成自己拿起一张饼,又往里面夹了两块肉,咬了一口,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别客气,自己动手!”
豪格犹豫的拿起了一块饼,夹了一块肉吃了一口,饼和肉的味道很好,但他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大了。这个位高权重的刘总兵跑到牢房里总不会是为了和自己吃晚饭的吧。
正当豪格想心事的时候,刘成已经吃了四五块饼下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将食物冲下肚子,他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已经吃饱了,大贝勒,如果你也吃饱了的话,我们就可以谈正事了!”(未完待续。)